“草地上？就记得你帮我包过伤口，没说过什么约定啊。”
清欢猛地坐起身，眼睛瞪得通红，盯着岁安的脸，像是要从他眼里找出点“他在装蒜”的痕迹。
可他眼里只有实打实的疑惑，连半点假装的样子都没有。
那瞬间，她心里的期待像被泼了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她没说话，慢慢躺回床上，背对着岁安，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连肩膀都绷得发紧。
“到底是什么约定？”
岁安见她突然冷下来，心里也犯了嘀咕，伸手碰了碰她的肩膀，语气软了些。
“你跟我说说细节，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
清欢的肩膀往旁边挪了挪，躲开了他的手。
她怎么说？
说那年他怕她“去世”后一个人在棺材里害怕，就说以后要娶她，要跟她在“去世”后合葬？
说这句话她记了这么多年，连做梦都能梦到？
这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狠狠咽了回去。
说出来又怎么样？
他都忘了，说不定还会觉得她矫情，觉得她揪着小时候的戏言不放。
与其被他笑话，不如自己咽回肚子里，至少还能留点体面。
“没什么。”
清欢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带着点刻意的冷淡。
“可能是我记错了，根本没什么约定。”
“记错了？”
岁安皱着眉，明显不信。
“你刚才明明说得很肯定……”
“都说了是记错了。”
清欢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点憋出来的火气，后背挺得更直了。
“睡觉吧。”
她把话说得又硬又冷，堵得岁安没了话。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刚才的那点亲昵消失得无影无踪。
岁安看着她紧绷的后背，想再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再追问只会让她更生气。
黑暗里，清欢埋在枕头上，眼泪悄悄渗进布料里。
她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心里又酸又堵。
那么重要的约定，她记了这么多年，他怎么就能说忘就忘了？
是自己太天真了，要一个六岁的孩子记下他的戏言，而自己却信了。
……
“啪！”
后半夜的寂静里，岁安正睡得沉，脸颊突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猛地睁开眼，脑子还蒙着层睡意，就见旁边坐着道黑影。
微亮的月光照在那人脸上：清欢披散着长发，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和颈后，眼睛亮得吓人，直勾勾地盯着他。
“清欢？你……”
岁安懵了，刚想坐起来，就被清欢的声音打断，她的声音又冷又颤，像结了冰的刀子：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岁安，你到底是真不记得，还是故意装的？”
这话问得突兀，岁安脑子转了半圈，才反应过来她在说那个“约定”。
他揉了揉发疼的脸颊，睡意散了大半，却还是满肚子疑惑：
“我真没装，我是真不记得什么约定啊！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说得坦诚，甚至带着点委屈。
好端端被打醒，还被追问一个完全没印象的事，换谁都懵。
可这话落在清欢耳里，却成了最伤人的敷衍。
她盯着岁安眼底的懵懂，那点藏在心里的委屈和期待，瞬间炸成了羞愤。
“你还装！”
清欢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点崩溃的尖锐。
没等岁安再解释，她扬手又是一巴掌，这巴掌比刚才更重，岁安的脸颊瞬间红了一片。
“清欢！”
岁安终于皱了眉，伸手想抓住她的手腕，却被她猛地甩开。
清欢没再看他，转身就往床里面挪，后背对着他躺下，长发散在枕头上，肩膀却控制不住地轻轻发抖。
房间里又陷入死寂，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岁安捂着发疼的脸颊，看着她紧绷的后背，懵逼的同时也有些生气。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更不明白清欢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连打两巴掌都不带犹豫的。
“清欢，”
岁安的声音放软了些，带着点无奈的试探。
“你就不能跟我说说，那个约定到底是什么吗？你说了，我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没人应声。
岁安心里的慌乱越来越重，他往前挪了挪，声音放得更低：
“清欢，我真不是故意忘的，你再给我点时间，我肯定能想起来……要是那个约定对你很重要，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的啜泣声，越来越响，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
他越解释，清欢心里就越难受。
他早就忘了，连提起来都只剩懵懂。
“你不用想了……”
清欢的声音闷在枕头里，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有压抑不住的哽咽。
“是我傻，把小时候的戏言当真了……”
岁安僵在原地，想说“不是戏言”，却又没底气。
他连约定内容都不记得，怎么敢说这话。
这一夜，两人再没说话。
清欢哭到后半夜才昏昏沉沉睡去，岁安却睁着眼到天亮，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清欢的哭声和那句“把戏言当真”。
天刚蒙蒙亮，厨房就传来了动静。
岁安起身走过去，看到清欢站在灶台前，背对着他，正往锅里下米。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早起给他做饭，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换了件干净的浅蓝衣裙，看起来和平时没两样。
岁安松了口气，走过去想帮她烧火：
“我来吧，你去歇会儿。”
清欢没回头，也没说话，只是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开了灶台前的位置。
岁安蹲下来添柴，想找话题缓和气氛：
“今天早上煮点红薯吧？你昨天还说想吃……”
还是没回应。
清欢站在锅边，拿着勺子轻轻搅着锅里的米，眼神落在水面上，连余光都没往他这边扫。
饭做好后，清欢把粥和红薯端上桌，自己拿起一碗，坐在桌子最边的位置，低头慢慢喝着。
岁安坐在她对面，想给她夹块红薯，筷子刚伸过去，清欢就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避开了他的好意。
这一下，岁安的心沉了沉。
“清欢，你还在生气？”
岁安放下筷子，声音带着点试探。
清欢喝完最后一口粥，把碗往桌上一放，起身收拾碗筷，还是没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