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尽——神——魔——!!!”
凌烬那蕴含着无尽悲怆、决绝与新生力量的怒吼,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雷霆,在祭坛上空炸响,也仿佛是为那数百道飞升者灵魂愿力的最终归宿,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那三百余名飞升者的灵魂光团,在被噬神链囚禁、饱经折磨、濒临彻底湮灭或被改造的最终时刻,被凌烬以自身寂灭之血与“寂灭之心”为引,强行汇聚、牵引!它们不再是分散的、绝望的个体,而是化作了一道磅礴浩瀚、燃烧着最后生命辉光与极致意志的……金色洪流!
这洪流,并非纯粹的能量,其中承载着他们毕生的苦修、渡劫时的感悟、对故土的眷恋、对大道的不屈,以及……被神魔捕获后所经历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血淋淋的黑暗与痛苦!
此刻,这道凝聚了三百飞升者一切的金色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带着一往无前的悲壮与某种宿命般的共鸣,疯狂地涌向凌烬,涌向他胸前那枚如同无底洞般的“寂灭之心”!
“轰——!!!”
当第一缕愿力金光触及“寂灭之心”的刹那,凌烬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那不是物理的冲击,而是……信息的洪流,是记忆的狂潮,是三百多个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充满了血与火的悲惨人生的……强行灌入!
他的意识,在这一瞬间,被强行拉扯、分割,仿佛化作了三百多份,同时经历着三百多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他“看”到——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冰冷的实验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丹田被某种扭曲的仪器剖开,毕生苦修的本源被一丝丝抽离,那深入灵魂的剥离之痛,让他发出了无声的嘶吼,眼中最后的光芒是对大道尽头风景的无限眷恋与……不甘!
他“看”到——
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被囚禁在透明的力场中,她的道侣为了护她,在她面前被魔兵一点点撕碎、吞噬,最后连神魂都被抽走,炼成了魔器的一部分。她那双曾经盈满秋水的眼眸,只剩下空洞的死寂和滔天的恨意,最终在自爆神魂时,化作了一声诅咒神魔的尖啸!
他“看”到——
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本是一界天骄,飞升之后憧憬着更广阔的天地,却被骗入陷阱,被强行植入扭曲的魔种,看着自己的肢体异化,意识被污染,在短暂的清醒间隙,他用尽最后力气,将自己的本命飞剑震碎,也不愿其沦为魔兵!
活体解剖的极致痛苦……亲人挚爱在眼前被虐杀的绝望……毕生追求的道途被强行扭曲玷污的愤懑……对神魔那罄竹难书的滔天恨意……
三百多段人生,三百多份记忆,三百多种极致的负面情绪与最后的不屈愿力,如同三百多条狂暴的孽龙,冲入凌烬的识海,疯狂地撕扯、冲撞着他的意志!
“呃啊啊啊——!!!”
凌烬发出了并非属于他一个人的、混合了数百个声音的、痛苦到极致的咆哮!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要炸开,灵魂要被这庞大的信息洪流撑爆、同化!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皮肤表面,那原本璀璨的银色星图纹路之下,开始浮现出无数更加细微、更加密集的、如同宇宙尘埃般闪烁着各色光芒的……星点!
每一个星点,都仿佛承载着一段飞升者的记忆碎片,一种极致的情绪,一份不屈的愿力!痛苦、绝望、怨恨、眷恋、不甘、愤怒……无数种情绪如同颜料,将他原本相对纯净的寂灭意识,渲染得光怪陆离,混乱不堪!
他的暗金色瞳孔中,色彩疯狂变幻,时而赤红如血,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暴戾(承载了虐杀之恨);时而灰白死寂,弥漫着万物终结的绝望(承载了道途被毁之痛);时而碧绿幽深,蕴含着蚀骨腐心的剧毒怨恨(承载了背叛与囚禁之仇)……
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是灵魂被外来愿力污染、即将崩溃湮灭的前兆!
“蠢货!停下!你会被他们的怨念吞噬,变成只知复仇的疯子!!”血宴魔姬的虚影在远处发出又惊又怒的尖啸,她无法理解,凌烬为何要行此等同归于尽的疯狂之举!吸收如此庞杂、如此极端的怨力,就算她是神魔之躯,也不敢轻易尝试!
然而,就在凌烬的意识即将被那三百多份痛苦记忆彻底淹没、撕裂的临界点——
他胸前那枚“寂灭之心”,那枚由初代宗主“烬”以自身胸骨、融合星辰核心与混沌母气炼制的圣物,再次展现出了它身为“镇压神魔本源”之器的无上玄妙!
它不再仅仅是贪婪地吸收愿力,而是开始……以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代表着“终结”与“轮回”的寂灭法则,如同最精密的熔炉,开始……淬炼、提纯这股庞杂无比的愿力洪流!
寂灭的真谛,并非纯粹的毁灭,而是终结之后的新生,是腐朽化为神奇能量的过程!
那三百多份充满了痛苦、怨恨、绝望的负面记忆与情绪,在这寂灭熔炉的煅烧下,其中的杂质——那些会污染心智、扭曲意志的极端负面情绪,被一点点剥离、焚化!而那些最核心、最本质的东西——对自由的渴望,对亲友的守护,对道途的坚持,以及对施加痛苦者的……最纯粹、最不屈的复仇执念!——却被保留了下来,并在这寂灭之火的淬炼下,去芜存菁,融合、升华!
痛苦被锻造成了坚韧!
绝望被淬炼成了希望!
怨恨被提纯成了……荡尽邪魔的……凛然正气!
凌烬那几乎要崩溃的意识,在这股经过淬炼的、更加精纯、更加磅礴、却不再混乱的愿力滋养下,如同久旱逢甘霖,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壮大、……蜕变!
他皮肤下那无数代表着混乱记忆的彩色星点,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颜色逐渐褪去,最终化为了统一的、散发着柔和而坚定光芒的……淡金色星点!如同无垠黑暗的宇宙中,点亮了无数颗代表着希望与传承的星辰!
他眼中的混乱色彩也迅速平息,重新恢复了那深邃的暗金,只是这暗金之中,仿佛多了一种历经万劫、看透生死、承载了众生愿力的……厚重与慈悲(对无辜者的)以及……冰冷(对神魔的)!
“原来……这就是愿力……”凌烬喃喃自语,声音不再痛苦,而是带着一种明悟后的平静与浩瀚。他感受到的不再是三百份撕裂他的痛苦,而是三百份融入他、加持他、与他共鸣的……力量与意志!
这愿力,并非神魔用以蛊惑、控制的邪恶力量,而是众生心灵最深处、最纯粹、最不屈的正面意志的显化!只是神魔以邪法扭曲、污染了它!而寂灭之心,以其至高法则,将其……返本还源!
也就在凌烬彻底明悟“愿力”真谛,自身意识与三百飞升者淬炼后的愿力完美融合的刹那——
异变再生!
他胸前的“寂灭之心”,仿佛终于吞噬、融合了足够开启下一阶段的能量与意志,猛地发出了不再是震鸣,而是……一声清越、古老、充满了无上威严与穿透力的——
龙吟!
“嗷吼——!!!”
龙吟声起,万灵蛰伏!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璀璨、其纯粹、其磅礴的金色光柱,以凌烬和“寂灭之心”为中心,如同沉睡万古的祖龙苏醒,轰然爆发,冲天而起!
这道光柱,不再是之前寂灭之力的暗金,而是融合了经过淬炼的飞升者愿力后,呈现出的一种更加神圣、更加辉煌、仿佛能净化世间一切污秽、涤荡所有冤屈的……功德金光?!!
光柱无视了祭坛的阻隔,无视了地下空间的岩层,以一种超越物质、超越空间的方式,直接穿透了一切阻碍,悍然……轰击在了遥远不知何处、悬浮于无尽虚空深处的……神魔宫殿群那庞大无比、笼罩着层层叠叠、散发着让星辰都为之黯淡的防御阵法之上!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传遍无数位面、响彻在诸多大能者心神中的、仿佛琉璃破碎般的声响,骤然响起!
只见那坚固了不知多少万年、曾抵御过无数次纪元更迭冲击的神魔宫殿防御大阵,在那道看似细小、却蕴含着奇异破魔属性的金色愿力光柱的轰击下,其最外围、也是最坚固的一层光罩上,竟然……被硬生生地……崩开了一道头发丝般细微、却真实存在的……裂痕!!!
虽然转瞬之间,那裂痕便在阵法庞大的自我修复能力下弥合消失,但这一瞬间的破裂,所带来的震撼,却是无与伦比的!
“嗡——!”
整个神魔宫殿,仿佛都因此而产生了一丝极其微不可察的震动!无数沉睡或修炼中的强大神魔,在这一刻,同时睁开了眼睛,目光惊疑不定地投向虚空!
紧接着,一个冰冷、漠然、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至理、却又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玩具般的……冷笑声,从宫殿最深处、从那代表着神魔权力与力量顶点的方位,透过无尽虚空,清晰地传递到了凌烬的耳边,也回荡在下方所有感受到这股无上威压的生灵灵魂深处:
“有意思……”
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绝对傲慢与掌控力。
“蝼蚁般的挣扎……居然能将驳杂不堪的怨力……转化为如此纯粹的‘愿力’……甚至能撼动‘万秽归源大阵’一丝……”
“看来……‘烬’留下的这件玩具……比本皇预想的……还要有趣一点……”
神皇……熵!
仅仅是隔着无尽虚空传来的一缕意念与声音,那其中蕴含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恐怖威压,就让下方战场上所有的魔兵瞬间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让那两名化神期魔将脸色剧变,躬身垂首!让血宴魔姬的虚影都为之扭曲、黯淡,露出了深深的敬畏!
凌烬首当其冲,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座无法想象的、由无数世界残骸堆积而成的巨山压住,连思维都几乎要停止!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差距带来的窒息感!
但他没有跪下!
他挺直了脊梁,周身淡金色的愿力星点与暗金色的寂灭之光交相辉映,强行抗衡着那无上威压!他抬起头,暗金色的瞳孔穿越虚空,仿佛与那宫殿深处的存在对视!
吸收了三百飞升者愿力,初步明悟愿力真谛,引动寂灭之心龙吟,甚至撼动了神魔防御大阵……
这不再是绝望中的挣扎,而是……吹响了反击的,第一声号角!
尽管这号角声,在神皇熵的耳中,或许依旧微弱如虫鸣。
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