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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门在身后缓缓闭合,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开启过。叶尘立于一片虚无之中,脚下无地,头顶无天,唯有无数光点如星河倒悬,在他周身流转不息。每一颗光点都似有生命,轻轻颤动,散发出微弱却执拗的光芒,像是被封印了万古的灵魂,在低语,在呼唤。

这里是记忆之海——所有被抹去、被斩断、被遗忘的真相所汇聚之地。

风不起,浪不生,可意识却如舟行怒海,随时可能倾覆。刚踏进一步,一股浩瀚的信息洪流便轰然撞入识海,如同千万人同时在他耳边呐喊!破碎的画面、残缺的声音、断裂的情感……纷至沓来,几乎将他的神志撕成碎片。

“啊——!”叶尘闷哼一声,双膝一软,险些跪倒。他死死咬住牙关,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衣衫。眼前景象疯狂切换:一座焚天树下,白衣女子跪坐于血泊中,指尖划破心口,以魂为墨,以血为引,写下最后一道封印咒言;另一幕中,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天地崩裂,九位伪神联手将一道金色身影打入轮回井底,那身影回眸一笑,眼中没有恨,只有悲悯……

“那是……我?”叶尘心头剧震。

不,不是他。是玄昭。是他未曾走完的那一世。

可为何这些画面如此熟悉?仿佛亲身经历一般?每一段记忆涌入,都像一把刀剜进灵魂深处,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与共鸣。

“守住本心。”一道声音忽然响起,缥缈如烟,却又清晰无比。

叶尘猛然抬头,只见前方光影浮动,一缕残影缓缓凝聚——那人负手而立,白衣胜雪,眉目清冷,正是玄昭的虚影。

“你并非第一次踏入此地。”玄昭望着他,目光深邃,“每一次轮回重启,都会有继承者来到这里。但他们大多沉沦于过往,或被执念吞噬,或为真相所惧,最终化作记忆之海中的一粒尘埃。”

“那你为何能留下残念?”叶尘艰难开口,声音沙哑。

“因为我曾发誓——若有一日真灵重聚,必让这世间再闻‘烬’字之名。”玄昭抬手轻点叶尘眉心,“而你,是唯一一个带着完整意志而来的人。神戒认主,血脉相承,更重要的是……你心中尚存‘记得’二字。”

话音落下,叶尘识海骤然一清,那些狂乱冲击的记忆如潮水般退去些许,留出一线清明。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环顾四周。记忆之海浩渺无边,光点如星,层层叠叠,无穷无尽。有些明亮炽烈,似承载着重大历史;有些黯淡微弱,仿佛即将熄灭。而每一颗光点靠近时,都会传来一阵波动,勾动心绪。

就在这时,某一颗幽蓝色的光点忽然剧烈闪烁,竟主动向他飘来!

叶尘本能地想要避开,可那光点速度极快,径直没入他的眉心!

刹那间,天地失色。

【她站在焚天树最高枝上,长发随风扬起,素裙猎猎。脚下是燃烧的城池,远方是溃败的神军。她的手中握着一朵尚未完全绽放的烬心莲,花瓣边缘已泛起金芒。】

>“我知道你会回来。”她轻声说,声音温柔得像春夜细雨,“哪怕隔着三万七千年,隔着生死轮回,你也会循着这朵花的香气找到我。”

【她低头凝视手中的花,指尖轻轻抚过蕊心。】

>“他们说献祭可以封印谎言,可我不怕。只要你在某一世醒来,看见这朵花开,听见它低语,你就不会忘记我。也不会忘记我们曾并肩站在这里,对抗整个世界的黑暗。”

【她笑了,眼角有泪滑落。】

>“所以,请别为我悲伤。我只是先走一步。等你归来时,我会在记忆尽头等你,用尽最后一丝神识,为你点亮归途。”

轰!

叶尘如遭雷击,整个人踉跄后退数步,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被人狠狠刺穿心脏。那一段记忆太过真实,太过沉重,带着无法承受的温柔与决绝,直击灵魂最柔软之处。

“苏璃……”他喃喃出声,眼眶竟有些发热。

原来她早已知道结局。早在她选择激活神侍血脉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会消散,会成为记忆的一部分。可她依旧选择了这条路,只为替他打开通往真相的大门。

“不可沉浸。”玄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严厉,“情感是记忆之海最锋利的刀。执念越深,陷得越深。你若为她停留,便永远到不了核心。”

叶尘闭上眼,用力掐住掌心,鲜血渗出,疼痛让他稍稍清醒。

他知道玄昭说得对。此刻不是哀伤的时候。苏璃用自己的存在为他铺路,若他止步于此,才是对她最大的辜负。

“告诉我,该往哪里走?”他睁开眼,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玄昭抬手指向记忆之海最深处——那里,黑暗与光明交织,形成一道奇异的旋涡。而在旋涡中心,隐约可见一扇小门悬浮半空,通体由虚幻莲影托起,八瓣烬心莲环绕其周,缓缓旋转,宛如守护圣物。

“那是‘心门’。”玄昭道,“通往记忆核心的唯一入口。唯有真正理解‘烬’之意义的人,才能推开它。”

“如何才算真正理解?”叶尘问。

“不是力量,不是传承,不是血脉。”玄昭摇头,“而是‘记得’。记住那些被抹去的名字,记住那些无声死去的人,记住那些不该被遗忘的牺牲。当你不再为自己而战,而是为所有被掩埋的真相而战时,心门自会为你开启。”

叶尘沉默良久,缓缓点头。

他迈步前行,每一步都踏在记忆的波纹之上。光点不断靠近,试图侵扰他的意识。有的展现远古诸神的辉煌,有的揭露八神篡改天道的阴谋,有的甚至映出他自己前世的模样——那一世,他也是觉醒者,却在登临巅峰前夜被亲信背叛,神魂封印于轮回井底。

但他不再闪避,也不再抗拒。他任由这些记忆冲刷自己,如同逆流而上的鱼,明知危险,却执意向前。

越是深入,压力越大。识海开始出现裂痕,隐隐作痛,仿佛下一秒就要崩解。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步伐也逐渐沉重,可眼神始终望向那扇由莲影托起的小门。

终于,距离只剩十丈。

然而就在这一刻,整片记忆之海忽然震荡!

无数光点疯狂躁动,彼此碰撞、融合、爆裂!一幅幅画面接连浮现,全是关于苏璃的片段:她初遇叶尘时的浅笑,她在修炼场外默默守候的身影,她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时的决然,还有她最后化作光阵前的那一句——

>“记住……无论你在哪一世醒来,我都会找到你。”

“停下!”叶尘怒吼,双手抱头,额角血管突突跳动。他感觉自己的心正在被一点点掏空,理智摇摇欲坠。

“这是最后的考验。”玄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心门不会拒绝强者,但会吞噬软弱之人。你若因悲痛而停滞,便会永远困在此处,成为又一个被遗忘的亡魂。”

叶尘跪倒在地,浑身颤抖。

他想哭,却哭不出来。他想喊,却发不出声。他只能一遍遍在心底重复苏璃的话,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已无泪水,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我不是为了复仇而来。”他低声说,声音虽轻,却穿透了记忆的喧嚣,“也不是为了变强。我是为了……让她没有白白牺牲。”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一步,又一步,走向那扇小门。

周围的光点渐渐安静下来,仿佛也被这份执着所震慑。

当他终于站在门前,伸手触碰那由烬心莲虚影构成的门扉时,异变陡生!

八瓣莲花同时绽放,释放出柔和金光,将他全身笼罩。一道古老而庄严的声音响彻虚空:

>“汝可愿背负万古之忆,行走于无光之路?”

叶尘毫不犹豫:“愿。”

>“汝可愿见证一切悲剧重演,却不改初衷?”

“愿。”

>“汝可愿以己身为烛,照亮被掩埋的真相,哪怕燃尽神魂,永堕轮回?”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苏璃的笑容,闪过玄昭的遗志,闪过那些壁画上无声呐喊的面孔。

“愿。”

三声“愿”字出口,整扇门轰然洞开!

门后,并非空间,而是一片纯粹的意识领域。无数记忆长河在此交汇,奔腾不息。而在最中央,漂浮着一块巨大的水晶,内部封存着一团跳动的光核——那是被八神强行剥离的世界本源,也是所有被篡改历史的根源所在。

与此同时,叶尘识海深处,那枚从烬心莲融入的花瓣悄然苏醒,化作一道流光,与他的神魂彻底融合。

刹那间,全线贯通!

他看到了——不只是过去,还有未来。无数条命运之线在他眼前展开,交织成网。有的线上,他是孤身一人对抗八神,最终战死;有的线上,他选择放弃,世界陷入永恒黑暗;唯有一条线,微弱却坚韧,通向光明——那条线上,他推开轮回之门,唤醒沉睡的真理,万千觉醒者共举烽火,烬心莲开遍大地。

而那条线的起点,正是此刻。

“原来如此……”叶尘喃喃,“我不是来寻找答案的。我是来成为答案的。”

他抬起手,掌心神戒金光暴涨,灰烬之力汹涌而出,化作一道贯穿古今的光柱,直指水晶核心。

记忆之海为之震颤,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回应这一击。

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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