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刺破云层,将稀薄而冰冷的光线投在层峦叠嶂的山脊上。林海几乎是被陈萱半拖半背着前行,每一步都踏在崩溃的边缘。左肩的枪伤、断裂的肋骨、彻底废掉的右腕,以及严重失血带来的虚弱,如同无数把钝刀,持续不断地凌迟着他的意志。他只能将全部精神集中在脑中那条由石碑灌输的路径上,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指引着陈萱前进的方向。
陈萱的状态同样不容乐观。长时间的奔逃、战斗、精神冲击,以及背负林海的重担,让她清秀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嘴唇干裂,眼底布满血丝。但她撑住了,每一步都迈得异常坚定,狙击手的坚韧与沉稳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按照脑中的结构图导航,他们偏离了明显的山路,在更加荒僻、几乎无人踏足的原始山林中穿行。路径指向一座看起来并不起眼、甚至在地图上可能都未有标注的山峰。
午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山峰的背阴面。导航的终点,落在了一片被茂密藤蔓和灌木完全覆盖的岩壁前。
“就是这里?”陈萱喘息着,将林海小心地放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上,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里看起来和周围的山体没有任何区别。
林海虚弱地点了点头,左手艰难地指向那片藤蔓。结构图显示,“入口”就在这岩壁之后,一个被巧妙伪装起来的通道。
陈萱没有犹豫,拔出匕首,开始清理那些纠缠的藤蔓。随着厚厚的植被被剥开,岩壁上逐渐露出了一个约一人高、边缘齐整得不像天然形成的长方形凹陷。凹陷的中心,是一扇锈迹斑斑、与岩石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厚重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只有一个与之前石碑上见过的、类似的晶体面板,只是更加古老,布满了磨损的痕迹。
陈萱尝试着推了推,金属门纹丝不动。
她回头看向林海。林海用眼神示意她使用钥匙。
陈萱深吸一口气,取出那枚银色钥匙。当钥匙靠近门上的晶体面板时,面板内部那些细微的能量回路再次被激活,发出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苍白光芒。钥匙表面的坐标字符也随之亮起。
然而,门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打开。晶体面板在闪烁了几下后,光芒又迅速黯淡下去,只留下一行不断滚动变化的、更加复杂难懂的奇异字符,仿佛在进行某种复杂的验证,或者……权限不足?
陈萱的心沉了下去。难道他们找错了地方?还是开启这扇门需要其他条件?
就在这时,林海挣扎着,用左手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用油布包裹的移动硬盘。他记得阿娣说过,数据是“钥匙”的一部分。
陈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接过硬盘,但门上并没有任何接口。她尝试着将硬盘靠近晶体面板,没有任何反应。
两人陷入了困境。导航终点就在眼前,却不得其门而入。
陈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仔细观察这扇门和周围的岩壁。她注意到,在金属门右侧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被苔藓覆盖的角落里,似乎刻着一个模糊的符号。她小心地刮掉苔藓,露出了一个抽象的、如同三片花瓣旋转的标记——与之前在水文站发现的“指引者”标记一模一样!
这个标记的出现,让陈萱心中一动。她回想起石碑灌输信息时,那些关于能量流动和结构弱点的片段。难道开启这扇门,需要的是某种特定的“能量频率”或者“精神共鸣”,而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钥匙和数据?
她看向林海,林海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他用眼神示意陈萱,再次尝试将银色钥匙靠近面板,但这一次,他集中了自己残存的所有意念,努力去“感受”钥匙,去“回忆”石碑信息中关于“开启”的那种玄妙感觉。
陈萱照做了。她将钥匙按在面板上,自己也闭上眼睛,努力清空杂念,尝试着与钥匙、与这扇门建立某种精神上的连接。
起初,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渐渐地,陈萱感觉到手中的钥匙似乎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有规律的搏动,如同沉睡的心脏开始苏醒。那搏动的频率,与她脑海中某些关于能量节点的信息碎片隐隐契合!
她引导着自己的呼吸,尝试与那搏动同步。
一旁的林海,尽管意识模糊,也凭借着一股本能,将自己微弱的精神力集中过去。
就在两人的精神频率与钥匙的搏动达到某个微妙平衡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悠长的嗡鸣从门内传来!晶体面板猛地爆发出稳定的苍白色光芒!面板上滚动的字符骤然停止,定格在一个代表着“权限验证通过”的特定符号上!
“咔哒……嘎吱……”
一阵沉闷的、仿佛尘封了数个世纪的机括运转声响起!那扇厚重的金属门,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冰冷、干燥、带着陈年尘埃和微弱臭氧气味的空气,从门后涌出。
门,开了!
陈萱心中一喜,但警惕未减。她迅速将林海扶到门边,让他靠墙坐下,自己则端起手枪,小心翼翼地侧身,率先滑入了门后的黑暗。
门后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由金属板铺就的通道,墙壁上镶嵌着发出幽蓝微光的应急灯带,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这里显然是一个人工建造的地下设施,风格古老而坚固,与“普罗米修斯”那种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地下基地截然不同,更接近……上世纪中叶的军事工事风格。
陈萱确认通道内暂时安全后,返回将林海搀扶了进来。金属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将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通道内异常安静,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沿着通道向下走了大约几十米,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根据脑中的结构图,陈萱选择了左边那条通道。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通道两侧开始出现一些房间。大多数房门紧闭,门上的标识已经模糊不清。陈萱尝试推开一扇虚掩的门,里面是一个布满灰尘的储藏室,堆放着一些老旧的木箱,箱子里是一些早已失效的无线电零件和泛黄的纸质文件。文件上的日期,可以追溯到近半个世纪以前。
这里似乎是一个被遗忘了很久的地方。
终于,他们抵达了结构图上标记的第一个重要节点——一个相对宽敞的控制室。控制室内摆放着几台早已停摆、落满厚厚灰尘的老式计算机和雷达显示屏,控制台上布满了各种古老的旋钮和按钮。墙壁上挂着一些区域地图,上面的标注同样年代久远。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的……气象监测站或者早期预警站?
陈萱扶着林海在一张相对干净的椅子上坐下。她快速搜索了一下控制室,在一个锁着的档案柜里,她用匕首撬开了锁,发现里面存放着一些密封的档案袋。
她抽出其中一个档案袋,抖落灰尘,打开。里面是一些手写的记录和模糊的黑白照片。记录使用的是一种她看不懂的文字,但照片上的内容,却让她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凉——
照片拍摄的,赫然是那种散发着幽绿光芒的“蚀脑菌”群落!只是照片上的菌毯规模更大,更加密集!背景似乎是某个矿洞深处,与林海描述过的那个恐怖矿洞极其相似!
照片的背面,用那种看不懂的文字标注着日期和地点代号,还有一个清晰的、被红笔圈出的警告符号!
这个废弃的气象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设施!它在很久以前,就在监控甚至研究“蚀脑菌”!它和“普罗米修斯”,和“指引者”,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萱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们似乎闯入了一个更加古老、更加深邃的秘密之中。
就在这时,控制室外面的通道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但绝非他们发出的——脚步声!
有人进来了!
陈萱瞬间举枪,闪身到门边,心脏狂跳。
林海也挣扎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刚刚找到的避难所,转眼间可能又成了新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