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匙在衬衫下烫出个火辣辣的印子,我刚要抬步往南走,后颈突然一凉——老皮的尾巴尖正扫过我耳垂,这是它预警危险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有人在跟踪。灰鼠的尖嗓子压得极低,爪子扒着我锁骨:三分钟前在巷口出现的黑摩托,骑手左手指节有疯院烙印
我假装低头调整怀里白芷的姿势,余光扫向巷口。
路灯在雨雾里晕成团模糊的黄,一辆黑色哈雷斜斜停在报刊亭旁,骑手缩在皮质风镜和毛线帽里,可当他摸出打火机点烟时,火光地窜起来——那抹歪到左边的笑,那截藏在指缝间、总爱把药片碾成粉撒在窗台喂麻雀的食指,我闭着眼都能认出来。
周野?我喉咙发紧。
他听见我出声,慢条斯理直起腰,皮靴碾灭脚边的烟头。
风掀起他帽檐,额角那道月牙形的疤在雨里泛着白——和我右耳后那道电击治疗留下的旧伤,是同个型号的电极板烙的。
小丰,你还活着?他叼着烟笑,声音哑得像砂纸擦铁皮,上个月王护士查房时说,你被特殊处理
阿影的手突然按在我后腰,她腰间的刀柄隔着布料硌得我生疼:别信他。
夜枭会最近在替玄冥宗清剿异能者,这是圈套。
周野把烟蒂弹进积水坑,溅起的水花在他脚边绽开。
他从皮夹克内袋摸出张卡,甩过来时带起一阵风——卡面染着暗褐色的血,边缘卷翘,像是被反复攥过。
血眼屠夫今晚十点在旧港冷库交接。他歪头指了指我怀里的锈匙,那东西要找的笼子,冷库底下有条地脉支线通着。
我接住卡的瞬间,共情天赋突然翻涌——皮肤贴着卡片的地方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那些残留的情绪像潮水般涌进来:恐惧、灼烧般的悔恨,还有一丝极淡的、被刻意压在最底层的温柔,像极了当年周野把偷藏的馒头掰半分给我时,掌心的温度。
老皮从领口钻出来,尾巴尖戳了戳卡片:地脉波动不对,冷库底下有情绪陷阱
可不去的话,线索就断了。阿影的声音像浸了冰,她盯着周野的眼神像在看块带毒的饵,上回夜枭会清剿流浪修士,手段比疯人院的电椅还狠。
我捏着卡的指节发白,抬头看周野:你为什么帮我?
他突然收了笑。
雨丝落进他风镜,在镜片上划出细碎的痕。
我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是要咽下什么,最后却低低说:08年3月17号,b栋三楼的病房着火。
你冲进火场把我拖出来时,我半边脸都烧糊了。
你说,疯子也得活着
记忆突然被撕开道口子。
那团火、呛人的焦糊味、周野背上烧焦的病号服,还有我当时攥着他手腕喊的那句话——原来他记得。
我把白芷交给阿影,锈匙在掌心烫得发红,老皮探路,阿影断后。
旧港冷库的铁门锈得能刮下一层红渣。
周野摸出根铁丝,三两下挑开挂锁时,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混合着血腥与腐臭的甜——和当年疯人院地下实验室的味道一模一样。
冷库内部根本不是储货仓。
天花板垂着成串的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颗眼球,眼白上用红漆标着编号;地面刻满暗红阵纹,中央悬浮着颗血色水晶,正跳动,像颗被剥了皮的心脏。
别碰那东西!周野突然拽住我后领,他的手劲大得惊人,是幻影咒师的饵!
话音未落,血晶地爆闪。
我眼前的空间开始扭曲,水泥墙渗出黑雾,那些黑雾像有生命般纠缠着往上窜,最后凝聚成头巨狼——它的身体是无数张尖叫的人脸,眼眶里淌着脓水,獠牙上挂着碎肉。
跑!
这是心控陷阱!周野吼着推了我一把。
我撞在墙角的货架上,玻璃罐稀里哗啦碎了一地,黏糊糊的液体溅了满手。
再抬头时,黑雾已经缠住了周野的腰,他的皮夹克被撕成布条,露出的皮肤上爬满青紫色的咒文。
周野!我扑过去要拉他,却被一道无形的墙弹回来。
老皮在我肩头炸毛:他在抵抗咒印!
那些咒文在抖!
识海突然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我看见周野的瞳孔在收缩,在黑雾里挣扎的手指,正对着我比了个极小的——那是当年我们在病房玩猜拳时,他总爱出的手势。
你还记得吗?我咬破舌尖,银火顺着血腥味窜进共情链,你说要写本《疯子生存指南》,第一章就写怎么藏药片不被护士发现!
周野的身体突然一僵。
黑雾里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像片羽毛扫过心尖。
牢笼兽的动作慢了半拍,我趁机抓住货架上的铁棍,拼尽全力砸向最近的阵纹——
金属碰撞的脆响里,高台上的阴影动了。
那是个穿黑袍的男人,他的脸藏在兜帽里,却能看见嘴角的笑意:不错,夜鸦二号,你差点就失败了。
周野突然发出一声闷吼,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滴在咒文上,竟烧出缕缕白烟。
黑雾被撕开道口子,我趁机拽住他手腕往外跑——
冷库的铁门被撞开,警笛声裹着雨幕灌进来。
阿影抱着白芷从阴影里闪出来,她的刀上还滴着血:后面有三个玄冥宗的人,我解决了。
我扶着周野退到集装箱后面,他的呼吸像拉风箱,额角的疤渗着血。
老皮叼着块碎水晶跳上我肩头,它的胡须在抖:那黑袍人身上有镜网的味道。
锈匙还在震,这次的震动里多了丝急切,像在催促什么。
我摸了摸心口的赤金盾,七个红绳印记都在发烫——那些被锁在镜外的痛,那些没烧完的火,此刻正顺着血管往四肢窜。
小丰......周野突然抓住我的手,他的掌心全是冷汗,冷库底下有密道,通着疯人院的地下实验室。
血眼屠夫......他手里有你妹妹的......
他的话被警笛声切断。
远处传来脚步声,手电筒的光扫过集装箱。
我把周野塞进阿影怀里,银火在掌心凝成小火球——这是老皮说的引灵归心阵的前兆,可此刻它烧得我指尖发颤,像要把整颗心都熔了。
雨越下越大,顺着集装箱的缝隙滴在我后颈。
怀里的锈匙突然不震了,它的金属表面泛着暗红的光,匙柄依然固执地指向南方——青山精神病院的方向。
我靠在集装箱上喘息,银火在心口翻涌,像团烧不尽的野火。
老皮的尾巴扫过我手背,它的声音里带着点兴奋:小丰,镜网的裂缝又大了道。
而在更远的地方,那座白色的疯人院正浮现在雨雾里,像头蛰伏的野兽。
我摸了摸心口的盾,又看了看周野腕上若隐若现的咒文——该烧的火,才刚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