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夜空里越来越亮的星火,雨丝顺着发梢滴进后颈,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窜。
坟前最后一点火光灭了,灰烬打着旋儿往我掌心落,有几片粘在指缝里,带着没散尽的热度——像极了小雨小时候往我手里塞烤红薯时,红薯皮烫得她直甩手的模样。
指腹刚要去抹那些灰,突然被一道扭曲的笔画硌了下。
我屏住呼吸,把灰烬摊在掌心里。
雨水冲开浮尘,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慢慢显形:L12已觉醒,优先清除。
血往头顶涌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归墟会的标记,和当年他们在实验体档案上盖的红章纹路一模一样。
我弯腰抓起一把湿土,掌心用力一搓,灰烬混着泥土簌簌往下掉,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坟头,顺着雨水渗进松针覆盖的土缝——那里埋着我三天前埋下的碎悲晶,每一片都裹着从冷冻舱墙壁刮下的神经毒素。
老皮说得对,火是信标。我对着墓碑上爸妈的照片轻声说,但他们以为是求救信号,其实是......风卷着雨丝灌进衣领,我摸向鞋底,金属杆残片的棱角硌得脚底生疼。
这是林晚从冷冻舱拆下来的,当时他握着杆子砸穿监控器时,金属断裂的声音像极了我当年砸开病房窗户的脆响。
指尖在杆身划出三道血痕,我数着心跳刻下数字:3-7-11。
这是十七个觉醒标记里最弱的三个坐标,归墟会的监控网在这些地方布防最松,像筛子似的漏风。
血珠滴在刻痕里,我闭起眼,记忆潮水般涌上来——妹妹被推进火堆时,攥着弹珠的手背上全是水泡,弹珠在她掌心压出红印;妈妈临死前用指甲在地板上划字,指甲盖翻起来,血把走之底染得通红;爸爸最后看我的眼神,不是绝望,是......是让我活下来的狠劲。
这些画面顺着图腾纹往地脉里钻,我能感觉到指尖的血线在地下延伸,像无数条细蛇钻进树根,钻进水管,钻进城市地下的每道裂缝。
凌晨两点十七分,我听见心噬在意识里嗡鸣——那是供水系统压力突变的信号。
该醒的人,要开始做梦了。我对着坟头说。
青山市第三泵站的监控画面在我手机里跳出来时,ph值曲线正疯狂上蹿下跳,电导率数字像发了疯的闹钟。
与此同时,三条消息弹出来:向阳社区103室,瘫痪少女坐起沿江路垃圾站,流浪汉撕皮肤实验小学教师宿舍,古篆笔记。
我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这三个坐标,正是我刻在金属杆上的3-7-11。
凌晨三点,归墟会的拘魂队到了向阳社区。
我蹲在对面楼顶,用望远镜看着他们踢开103室的门。
穿黑风衣的领队举起拘魂笼,笼身上的咒文开始发亮——下一秒,他的动作突然僵住。
抓错了?我听见他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带着点破音,这女的心跳112,和档案里的87根本对不上!
但他不知道,我用图腾拟态把少女的生命频率和隔壁独居的王阿婆同步了。
王阿婆有冠心病,心跳从来没下过100。
当拘魂笼的蓝光扫过客厅时,被吸进去的是王阿婆的影子,而真正的少女正缩在阳台,怀里抱着个缺了耳朵的布娃娃,眼睛亮得像星子。
更妙的是,每个被捕的身上都浮起虚影。
王阿婆的虚影摸着少女的头说:囡囡别怕,流浪汉的虚影对着拘魂队喊:你们抓的是我!,教师的虚影低头看着自己写的古篆,轻声说:我记得。
雨停了。
我站在江堤边,看最后一丝血丝被江水卷走。
心噬突然在胸口发烫,那种震动像极了老皮当年用尾巴拍我手背的节奏——林晚的方向,有新波动。
我抬头,对岸居民楼的窗口亮起一盏灯。
一个瘦小的身影举起玻璃弹珠,对着月光轻轻晃动。
弹珠里的光斑在墙上跳,像极了小雨当年举着萤火虫灯跑的样子。
哥,你看!
我喉咙发紧,摸出怀里的名册残页。
残页突然烫得厉害,我刚松手,它就烧了起来。
灰烬飘到江面上,竟在半空拼出一行字:血亲未灭,门锁尚存。
第一缕晨光刺破山巅时,我看见自己眼瞳里有金纹在流转。
那是地仙路的光,不是从天上落下来的,是从地脉里,从每道被唤醒的生命里,烧起来的。
江风掀起衣角,对岸的弹珠还在晃。
我摸了摸心口的母晶残片,它凉得像块冰。
别急。我对着风说,该来的,都在路上。
远处传来警笛声,我转身往山下走。
裤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林晚发来的消息:弹珠找到了,和小雨的一样。
我没回。
晨雾里,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很轻,却踏得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