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荒原，糙汉带娃
“醒了？”
林风眼皮沉得像坠了铅块，全身骨头缝里都往外冒着酸疼的劲儿，右拳上残留的漆黑火星还在“滋滋”地往肉里钻，带来阵阵阴冷的刺痛。醒了？他倒是想睡过去。可怀里丫头轻飘飘的份量，还有那点微弱但真实存在的呼吸，像根针吊着他最后一点神智。
他扯了扯嘴角，想露个笑，结果扯动了脸上干涸的血痂，疼得龇牙咧嘴，声音沙哑得像破锣：“醒…个屁…骨头都快散架了…” 左眼费力地抬了抬，扫过白璃那张冰雕似的脸，“那老狗…真没了？”
白璃没说话，异色的双瞳冷冷扫过骨火湮灭之处那片翻腾着残余死气的空间，又落回林风身上，尤其是他右拳上那几缕顽固的漆黑火星。她伸出那根比玉雕还精致的手指，对着他拳锋凌空一点。
嗤！
一缕极细、极寒的冰蓝气息瞬间射出，精准地缠绕上那几缕火星。如同冷水浇在烧红的铁块上，“滋啦”一声轻响，黑烟冒起，那点阴冷的刺痛感瞬间消失。火星彻底熄灭，只在拳峰上留下几个焦黑的细小凹痕。
“本源已碎，残火余烬，不足为虑。” 白璃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林风听出来了，这算是回答。他心头那口一直提着的气，终于松了下来，连带着身体都晃了晃。
“娘亲，小冰好啦。” 墨瞳咋咋呼呼的声音由远及近。她像个黑色的小皮球，“嗖”地一下从后面窜过来，怀里抱着个东西——一团人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纯净冰蓝光芒的火焰。
火焰中心，一个拳头大小、五官模糊但轮廓清晰的幽蓝孩童虚影正安静地蜷缩着，气息平稳，显然在白璃的神通下彻底稳固了形态。正是重塑后的冥炎之灵。
墨瞳献宝似的把冰蓝火焰往林风面前凑：“骨头爹，快看小冰是不是比之前更亮啦？”
那冰蓝火焰靠近，林风只觉得一股纯净的凉意扑面而来，连带着精神都清爽了一丝。他左眼看向火焰中心那模糊的孩童虚影，冰棺里那声凄厉的“走——”仿佛又在耳边炸响。他伸出那只没受伤的左手，动作有些笨拙，似乎想碰碰那火焰，又怕惊扰了什么，最后只轻轻拂过火焰边缘，感受着那股熟悉的、带着善意的冰寒。
“嗯…亮了。” 他嗓子眼有点堵，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左眼里却没了之前的凶狠戾气，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白璃瞥了他一眼，语气听不出褒贬。她目光转向这片狼藉的破碎祭坛和无边血海。
万骨寂灭大阵崩解后，血海不再狂暴翻涌，却依旧粘稠污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腐臭。无数巨大的骸骨碎片如同惨白的礁石，在暗红的血水中沉浮。
远处，那座被林风两拳砸裂的血纹玉棺，歪斜地陷在祭坛废墟里，棺盖破碎，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漆黑，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透着一股死寂的不祥。
这地方，多待一刻都嫌脏。
“此地污秽，不宜久留。” 白璃收回目光，语气不容置疑。她左手依旧抱着那团安静的冥炎之灵，右手对着身前虚空，五指张开，指尖萦绕着冰蓝与漆黑交织的玄奥光晕。
“娘亲要开门啦！” 墨瞳兴奋地抱着她的骷髅头，小脚丫在虚空里不安分地乱踢。
林风下意识地把怀里的丫头抱得更紧了些，左眼警惕地盯着白璃的动作。这女人手段通天，但行事风格霸道得很，谁知道她要把他们带去哪儿？
只见白璃五指在虚空中轻轻一划。
嗤啦——！
一声刺耳的、仿佛空间本身被强行撕裂的声响。一道边缘闪烁着冰蓝电芒、内部却翻滚着混沌漆黑的空间裂缝，硬生生在她面前被撕扯开来。
裂缝内部并非虚无，而是无数扭曲的光影和狂暴的空间乱流在奔腾咆哮，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混乱的能量风暴从裂缝中席卷而出，吹得林风破烂的衣袍猎猎作响，刮在脸上生疼。
“走。” 白璃言简意赅，一步当先，抱着冥炎之灵，身影没入那狂暴的空间裂缝之中，冰蓝与漆黑的光芒在她周身流转，轻易地将席卷而来的空间乱流排开。
“爹，快跟上。” 墨瞳扭头冲林风喊了一声，抱着骷髅头，像条灵活的小黑鱼，“哧溜”一下也钻进了裂缝。
林风看着那如同巨兽喉咙般张开的裂缝，里面混乱的光影和呼啸的风暴让他头皮发麻。他低头看看怀里呼吸微弱、小脸惨白的丫头，又看看自己还在隐隐作痛、几乎抬不起来的右臂。
妈的，刀山火海也得闯了。
他一咬牙，调动起体内最后一丝混沌源火的力量，灰红色的火焰在体表一闪而逝，勉强护住周身。左眼一闭，心一横，抱着丫头，也一头扎进了那狂暴的空间裂缝。
轰——！！！
刚一进入，难以想象的压力和撕扯力就从四面八方狠狠挤压过来。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大手在疯狂地撕扯、揉捏他的身体。护体的灰红火焰剧烈摇曳，发出“滋滋”的哀鸣，光芒迅速黯淡。混乱的空间碎片如同锋利的刀片，刮过他的皮肤，留下道道细密的血痕。
眼前光影疯狂扭曲、变幻，时而是一片燃烧着暗红火焰的无垠荒漠，时而是漂浮着巨大冰山的幽蓝死海，时而是无数破碎星辰旋转碰撞的毁灭漩涡…混乱，无序，危险。
这空间通道比想象中恐怖百倍。
“操…顶住…” 林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吼，全身肌肉绷紧如铁，骨骼在重压下嘎吱作响。他把丫头死死护在胸口，用自己宽阔的背脊硬抗大部分冲击。混沌源火的力量在飞速消耗，右臂的剧痛更是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眼前阵阵发黑，他全靠一股“不能把闺女摔在这儿”的狠劲强撑着。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他感觉源火即将耗尽，意识快要被风暴撕碎的边缘——
前方混乱的光影骤然一清。
一股苍凉、死寂、却远比幽狱血海“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
压力骤减。
林风如同破麻袋般被一股力量甩了出来，“噗通”一声，重重砸在一片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尘土飞扬。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着，感觉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右臂疼得彻底没了知觉。他挣扎着抬起头，左眼被尘土迷得生疼，艰难地看向四周。
不是山清水秀的仙境。
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原。
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厚重的、缓慢翻涌的灰云。大地是暗沉的黑褐色，如同凝固的血液，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巨大裂谷，深不见底，散发着幽幽的寒气。
无数奇形怪状、巨大得如同山岳般的骸骨，半埋半露在荒原之上。有些像巨兽的肋骨，弯曲如天穹；有些是完整的头骨，空洞的眼窝比城门还大；还有些是断裂的、布满狰狞骨刺的脊椎，绵延数里。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尘埃味和一种亘古不变的死寂气息，风刮过那些巨大骸骨的孔洞，发出呜呜咽咽的鬼哭般声响。
星骸荒原，名副其实。这里像是星辰的坟场，万物的终末之地。
“呕…” 怀里，丫头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干呕，小眉头皱得死紧，身体微微抽搐起来。心口那点暗金芒急速闪烁，变得极其微弱，皮肤上那些流淌的暗金道纹也黯淡下去，几乎看不见了。显然，强行穿过混乱的空间通道，对她本就脆弱的状态是雪上加霜。
“丫头” 林风心猛地一沉，也顾不上浑身剧痛和这鬼地方的诡异了。他手忙脚乱地想检查丫头的情况，可右臂废了，左手又笨拙，加上心神慌乱，动作粗鲁得很。他用左手手背去擦丫头嘴角不存在的污物，结果粗糙的皮肤和干涸的血痂反而蹭得她小脸更红了。
“疼…” 丫头无意识地哼唧了一声，小脑袋无力地歪在他臂弯里。
“不疼不疼…爹在呢…” 林风急得额头冒汗，声音干涩地哄着，动作却越发僵硬。他想给丫头输点灵力护持心脉，可自己体内的混沌源火刚才护身耗得七七八八，只剩一点微弱的火星子在暗金核里苟延残喘，根本调动不起来。
他急得用那只废了的右手下意识想去拍丫头后背顺气，结果一动就是钻心的疼，倒吸一口凉气，动作更显狼狈。
“蠢。”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林风猛地抬头，只见白璃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她银发如瀑，在这灰暗死寂的荒原背景下，显得愈发清冷出尘，纤尘不染。
她怀里抱着那团安静的冥炎之灵，冰蓝火焰映着她冰封的侧脸。墨瞳则蹲在旁边一块巨大的、形似巨兽盆骨的骸骨上，正用小树枝戳着上面附着的暗红色苔藓，小嘴撅着，似乎对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很不满。
白璃的目光落在林风那笨拙又粗鲁的动作上，异色的双瞳里没什么温度，只有一种看原始人般的漠然。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伸出那根玉雕般的手指，对着林风怀里的丫头，隔空轻轻一点。
一点纯净柔和、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冰蓝光晕，如同水滴般落下，瞬间没入丫头的心口。
奇迹发生了。
丫头急促的呼吸立刻平稳下来，紧皱的小眉头缓缓舒展，心口那点微弱的暗金芒稳定下来，不再闪烁，虽然依旧暗淡，却不再有消散的迹象。她小脸上痛苦的神色褪去，重新陷入安稳的昏睡中。
林风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长长吁了口气，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他低头看看丫头安详的小脸，又抬头看看白璃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冰雕脸，嘴唇动了动，那句“多谢”卡在喉咙里，有点说不出口。
妈的，这女人虽然冷得冻死人，手段是真牛逼。
“哼。” 白璃仿佛看穿了他的窘迫，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她抱着冥炎之灵，转身走向荒原深处一座最为巨大、如同横卧山脉般的惨白巨兽头骨，那里似乎有个天然的避风洞穴。墨瞳见状，赶紧扔掉小树枝，抱着骷髅头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林风抱着丫头，拖着疲惫不堪、右臂剧痛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每一步踏在坚硬冰冷的黑褐色土地上，都感觉腿肚子在打颤。
进了那巨大的头骨洞穴，里面空间不小，干燥，也避开了外面呜咽的怪风。白璃找了个平坦的地方，随手一挥，一层薄薄的冰蓝光幕升起，隔绝了外界的尘埃和寒意，也带来一丝微弱的光亮。她把冥炎之灵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那冰蓝火焰安静地燃烧着，像一盏天然的小灯。
墨瞳则好奇地在洞穴里东摸摸西看看，最后找了个角落，把她的宝贝骷髅头端端正正放好，自己盘腿坐下，小手撑着下巴，黑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看看娘亲，又看看抱着小妹妹、一脸苦大仇深的林风。
林风小心翼翼地把丫头放在铺了自己破烂外衣的地上，动作尽量放轻。看着她安稳的睡颜，心里那块大石头才算彻底落地。疲惫感和疼痛如同潮水般再次席卷而来，他靠着冰冷的洞壁坐下，右臂无力地垂着，一动就钻心的疼。他尝试着运转功法，吸收此地稀薄得可怜的游离能量，可收效甚微。暗金核里的源火火星子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着那边正闭目调息、周身流转着冰蓝与漆黑玄奥光晕的白璃，又看看角落里那个啃着自己手指甲、无所事事的黑煤球墨瞳。
“喂…” 他嘶哑着嗓子开口，打破了洞穴里的寂静，“接下来…咋整？”
白璃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
墨瞳倒是抬起头，黑眼睛眨了眨，脆生生道：“娘亲说啦，等小妹妹醒了，养好伤，去找‘混沌泉眼’呀。”
混沌泉眼？林风眉头拧成了疙瘩。听着就不是什么善地。
“还有你。”墨瞳小手指着林风，一脸严肃，“娘亲说你这破身体太弱啦，连空间乱流都扛不住，得赶紧把骨头缝里的‘星门碎片’炼化了。不然下次打架还得拖后腿。”
林风：“……” 他低头看看自己几乎报废的右臂，还有胸口那偶尔闪过的暗银骨纹。星门碎片？前世脊椎骨？炼化？怎么炼？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疲惫感涌上心头。刚锤爆了骨皇老狗，还没喘口气，就被这娘俩嫌弃拖后腿？这“爹”当得也太憋屈了。他靠着冰冷的洞壁，左眼望着洞穴外灰暗压抑的天空，只觉得前路茫茫，浑身骨头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