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倒卷的毁灭洪峰，足以湮灭真仙，却在幽寰那随意一挥之下，如同撞上无形礁石，轰然炸裂，倒卷而回。
亿万吨漆黑河水疯狂咆哮、奔腾，却无法逾越那看似空无一物的界限分毫。
幽寰那庞大而模糊的轮廓在阴影中缓缓舒展，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混沌死寂气息。它甚至没多看那溃散的洪峰一眼，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沙哑而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在这死寂的河面上回荡。
“一条小河沟…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
轻描淡写，却霸道绝伦。
林风死死抓着剧烈震动的石壁，感受着那近乎实质的恐怖威压，心脏狂跳，血液都快要凝固。
这就是幽寰真正的实力？哪怕只是刚刚脱困，虚弱不堪。
青袍人瘫在远处的石壁上，咳着血，看向幽寰的目光充满了骇然和难以置信。白璃勉强稳住身形，将墨瞳和丫头护得更紧，清冷的眸子深处也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冥河似乎被彻底激怒了。
下游深处，那古老而冰冷的意志爆发出更加狂暴的怒意。整个河床疯狂震动，更多的黑水从下游汹涌而来，水位再次开始暴涨，试图以绝对的量淹没一切。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洪峰冲击，而是整条冥河的力量都在向着此地挤压、汇聚。
“哼…冥顽不灵。”
幽寰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它那舒展的轮廓中，似乎张开了什么…
无法形容那是什么，仿佛是一个概念的“入口”，代表着绝对的“吞噬”与“终结”。
没有声音，没有光华。
但以那倾斜的石像为中心，一个巨大无比的、无形的旋涡骤然形成。
疯狂涌来的冥河黑水，如同百川归海，不受控制地被强行扯入那无形的旋涡之中，消失不见。
不仅仅是河水。
连水中蕴含的浓郁死气、那些挣扎哀嚎的残魂、甚至那无处不在的冰冷意志…都被那恐怖的旋涡无情地吞噬进去。
冥河的水位，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不是被排开，而是被…吞掉了。
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幽寰…竟在吞噬整条冥河？
“呃…”
幽寰似乎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却又带着点不适的低吟。
“味道差了点…杂质太多…聊胜于无…”
它像是在评价一道不太合口味的菜肴。
吞噬还在继续。
下游那古老的意志发出了惊怒交加的波动，却根本无法阻止这一切。它就像是遇到了天敌，所有的挣扎都显得徒劳无功。
河水越来越浅，渐渐露出了下方被浸泡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漆黑粘稠的河床淤泥。
终于，当水位下降到仅剩脚踝深浅时，那吞噬之力缓缓停止。
整条冥河，仿佛被硬生生抽干了一大截！变得“瘦弱”了许多。
下游那古老的意志，也如同受了重创，变得萎靡不堪，带着浓浓的不甘和畏惧，缓缓退缩回最深处的黑暗地底，再也不敢显露分毫。
天地间，暂时恢复了死寂。
只有空气中弥漫的、更加浓郁的腥臭和死气，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抗。
幽寰那庞大的轮廓缓缓收敛，气息似乎比刚才更加凝实了一丝，却也透出一股淡淡的疲惫。显然，吞噬冥河对它而言，消耗也不小。
它那双混沌双眸再次“看”向林风几人。
尽管它收敛了威压，但那目光依旧让林风感到巨大的压力。
“小子，你助老夫脱困，老夫便履行承诺，送你们一场造化，并指点你们离开。”
它顿了顿，混沌双眸扫过狼藉的河床。
“至于造化…这冥河虽被老夫吞了大半，但其核心深处，应还残留着几滴最精纯的‘冥河源髓’。那玩意对淬炼神魂、稳固根基有奇效，算是难得的好东西。你们若有本事，可自行去寻找收取。”
冥河源髓？
林风心中一动。听名字就是宝贝。
“至于离开之路…”幽寰抬起一部分模糊的躯体，指向冥河的上游方向，“顺着此河往上，尽头处有一道‘阴阳裂隙’，是当年大战打穿界壁留下的伤痕，偶尔会有外界气息渗入。从那里，或可找到返回你们世界的路。”
它说完，似乎不打算再停留。
“老夫刚脱困，需觅地静修，恢复元气。便在此别过。”
那庞大的轮廓开始缓缓沉入下方所剩不多的黑水和淤泥之中，似乎要彻底融入这片死寂之地。
林风看着它要消失，急忙开口：“前辈！可否告知，当年…”
他想问当年发生了什么，谁把它锁在这里，那金属碎片又是什么…
但幽寰打断了他。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它的声音越来越飘渺，“至于你身上那东西…好自为之。福兮祸兮…”
话音未落，它的轮廓已彻底沉入淤泥之下，消失不见。连同那尊倾斜的镇界石像，也缓缓沉了下去，只在河床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林风、白璃、青袍人、墨瞳和丫头，站在狼藉不堪、水位大降的冥河河床上，面面相觑。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面对未知前路的茫然，交织在心头。
“冥河源髓…”青袍人舔了舔嘴唇，眼神火热地看向下游深处，“那可是好东西啊…听说一滴就能让神魂发生质变…”
白璃却微微摇头，看向上游：“此地不宜久留。下游危险未明，那冥河意志虽受创，却未必甘心。幽寰之言，不可全信。”
林风压下对那源髓的渴望，点了点头。白璃说得对，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鬼地方。
他走到白璃和青袍人面前，拱手道：“刚才多谢两位相助。”
若非他们最后关头渡来力量，他未必能成功撼动石像。
青袍人摆摆手，一副肉疼的样子：“别提了，老子这回亏到姥姥家了，本命法宝都碎了…那冥河源髓，要是找到，得多分我点。”
白璃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怀里依旧昏睡的丫头，眉头微蹙。丫头的脸色似乎更差了一些，心口的暗金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林风心里一沉。必须尽快离开，找到安全的地方给丫头疗伤。
“我们走，去上游看看。”
他当先迈步，踩着粘稠冰冷的淤泥，朝着幽寰所指的上游方向走去。
白璃抱着丫头，墨瞳紧紧跟着。青袍人虽然惦记源髓，但也知道轻重，唉声叹气地跟上。
河床空旷死寂，只剩下他们踩踏淤泥的噗嗤声。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
前方景象陡然一变。
不再是空旷的河床，而是出现了大片大片坍塌的、奇形怪状的建筑废墟。这些废墟半埋在淤泥中，风格诡异，绝非人族所建，残垣断壁上还残留着激烈的战斗痕迹和早已干涸发黑的怪异血迹。
仿佛这里曾经是一处古老的战场。
而更让人心惊的是…
在这些废墟之间，淤泥之上，竟然零星散落着一些…相对新鲜的打斗痕迹。
几具尚未被完全腐蚀的、穿着外界服饰的修士尸体，扭曲地倒在废墟旁。他们的储物袋都被搜刮一空，伤口处残留着凌厉的剑意和某种灼热的火焰气息。
显然，不久前，这里发生过一场争斗。
林风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一具尸体颈部的伤口，眉头紧锁。
“这剑意…有点熟悉…”
他猛地想起一个人。
一个擅长用剑的冷峻青年——凌清霄。
还有那火焰气息像极了炎阳谷少主的气息。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还动起了手？
难道…那所谓的“阴阳裂隙”入口，就在这附近？而且已经被人发现了？
林风站起身，看向废墟深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前路，恐怕不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