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扫过静室光洁的墙壁，上面映照出他（她）此刻的身影——依旧带着些许违和，但眼神却已不同。
“继续训练吧。”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时间不多了。”
苏明薇看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少年。在绝境中，有的人会崩溃，而有的人，却会被激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眼前的夜天浩，似乎属于后者。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的训练，强度更胜以往。但夜天浩没有再抱怨，也没有再流露出丝毫的犹豫和怯懦。
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进去，如同海绵吸水般疯狂吸收着苏明薇教导的一切。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语调，他都反复练习，力求完美。
他甚至开始主动提出要求：“明薇，再给我讲讲琉璃以前处理类似场合的案例。比如，如果有人刻意刁难，她会怎么应对？”
苏明薇详尽地解答，并模拟各种可能出现的刁钻问题和不怀好意的试探，与夜天浩进行实战演练。
从如何滴水不漏地回答关于伤势的询问，到如何用气场压制不怀好意的挑衅，再到如何与不同派系的人进行看似随意实则机锋暗藏的交谈……
夜天浩的学习能力和应变能力，在生死压力下被激发到了极致。他开始能够举一反三，甚至偶尔能提出一些连苏明薇都暗自点头的、符合剑琉璃思维习惯的应对策略。
在这个过程中，那枚金色硬币的图案和那个细微的颤抖，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他的脑海深处。
他表面上专注训练，内心却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着，观察着，思考着。他将这个秘密深埋心底，作为自己最后的底牌和指向真相的灯塔。
训练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当苏明薇终于宣布今日训练结束时，两人都已筋疲力尽。
站在训练室门口，夜天浩看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繁星点点，却无法照亮他心中的迷雾。明天，将是最后的准备时间。后天晚上，决定命运的时刻就要到来。
苏明薇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回去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养足精神，明天……还有最后的考验。”
夜天浩点了点头，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苏明薇看着他（她）单薄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通往卧室的走廊尽头，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少年，背负了太多本不该属于他的重担。而自己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为他铺平道路，哪怕……前路可能是万丈深渊。
她抬头望向乌云密布、不见星月的天空，一丝冰凉的雨点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要下雨了……”她轻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暴雨前的宁静，往往是最令人窒息的。但无论风雨多大，他们都必须迎头而上。
因为，已无路可退。
夜天浩几乎是拖着脚步挪进房间的，身上那件为了训练而穿的晚礼服让他感觉像是披着一层沉重的铠甲。他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要虚脱滑倒在地。
卧室很大，装饰典雅而精致，却又处处透露出原主人剑琉璃清冷简洁的品味。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有助于安神。但夜天浩此刻闻到的，却只有自己汗水浸透衣襟后，与凝魂香残留混合在一起的、复杂而陌生的味道。
他踉跄着走到巨大的落地镜前，看着镜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绝美身影。经过千幻面的微调和苏明薇的魔鬼训练，镜中人的仪态确实已经有了几分剑琉璃的影子，至少不再有明显的违和感。尤其是那双眼睛，在极度疲惫下，反而褪去了不少属于夜天浩的跳脱，多了一丝沉静和……空洞。
这真的是我吗？夜天浩伸出手，指尖颤抖地触摸着镜面，冰凉的触感传来。镜中人也做着同样的动作，指尖与他隔镜相触。肌肤细腻光滑，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这是一双属于女性的、养尊处优的手，曾经握着的应该是斩破黑暗的琉璃剑，而不是他记忆中那几张用来储物、毫无攻击力的空间卡牌。
强烈的割裂感再次袭来。他猛地缩回手，仿佛被烫到一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是因为身体不适，而是源于灵魂深处对自身存在的质疑和恶心。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与卧室相连的豪华浴室，拧开黄金雕花的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啦啦地流下。他双手捧起冷水，用力拍打在脸上，试图用刺骨的寒意让自己清醒，洗去那种不真实感。水珠顺着他光滑的脸颊滑落，流过纤细的脖颈，没入精致的锁骨。
他抬起头，看着镜中那张湿漉漉的、我见犹怜的容颜。水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如同晨露沾染花瓣。这张脸，曾经是无数人的憧憬和信仰，如今却成了他无法摆脱的梦魇。
“夜天浩……你到底是谁……”他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绝望。
氤氲的水汽如同温暖的纱幔，弥漫在宽敞的浴室里。
夜天浩站在淋浴下，温热的水流顺着他（她）如今光滑细腻的肌肤蜿蜒而下，带走训练后的疲惫。
他（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刻脱下沾染汗渍的衣物、步入浴室的整个动作，是何等的流畅自然，与半月前那个连触碰身体都显得笨拙惊慌的少年判若两人。
水珠溅落在肌肤上，依然会激起一阵细微的、如同电流滑过般的酥麻感，但这感觉已不再是最初那种令人头皮炸裂、几乎要尖叫出声的强烈刺激，而是更趋近于一种……正常的、属于女性身体的敏感范畴。
仿佛原本相互排斥的灵魂与躯壳，在经过高强度的磨合与苏明薇近乎严苛的引导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看来，之前那种过度的敏感和不适，确实是因为灵魂与这具身体的融合程度太低，彼此排斥所致。”
夜天浩闭着眼，任由水流冲刷着银白色的长发，心中默默思忖。能够独立完成洗澡这种私密的事情，对他而言，是一个小小的、却意义重大的胜利。
这代表着他开始真正地“居住”于这具名为剑琉璃的容器之中，而不仅仅是一个惶惑的寄居者。
浴室内只有水流击打地面的哗啦声，以及他（她）偶尔发出的、带着几分无奈和认命的轻微叹息。
然而，与这片被迫养成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苏氏山庄的核心区域，正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所席卷！
“砰——！”
山庄那扇由百年铁木打造、镌刻着防御符文的大门，竟被人从外部粗暴地撞开！
木屑纷飞间，三道身着东部军区侦察兵制服、却显得狼狈不堪的身影踉跄冲入，为首一人脸上带着近乎夸张的惊惶，放声高呼：“苏长官！苏明薇长官！不好了！幽冥劫宗！是幽冥劫宗的人摸过来了！”
声音在夜色笼罩的山庄内尖锐地回荡，打破了往日的宁静。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下一刻，一道金色的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骤然出现在主别墅大门前的台阶上。
苏明薇已然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勾勒出她矫健而充满爆发力的身姿。
她那头标志性的金色秀发并未束起，在夜风中猎猎飞舞，映衬着她此刻面若寒霜的俏脸。
她的右手紧握着那柄名为“玄雷”的长枪，枪尖低垂，却有无形的煞气弥漫开来，让周围的空气都凝重了几分。
“你们什么意思？”
苏明薇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如两柄利剑，扫过三名不速之客，“就算长老团赋予了你们巡查之权，也绝不包括擅闯我苏氏山庄！谁给你们的胆子？”
那三名侦察兵被她凛冽的目光一扫，顿时气势一滞。其中一名看似小队长的汉子，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似乎想解释，却被苏明薇一个凌厉的眼神逼了回去，脚步僵在原地。
“苏……苏长官，千真万确啊！”
小队长声音带着哭腔，指着身旁一个胳膊上鲜血淋漓、伤口狰狞的同伴，“您看！这是山猫的爪痕！我们小队在后山巡逻时，发现了耗子在地下活动的痕迹，刚想追踪，就遭到了山猫的袭击！只有我们三个拼死逃了出来报信！”
“山猫？耗子？”
苏明薇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幽冥劫宗的骨干，什么时候闲到跑来我这苏氏山庄砍人玩了？你们莫不是在山里招惹了猛虎，被挠了个满脸花，便跑来我这里危言耸听，嫁祸于人？”
小队长被噎得一时语塞，脸色涨红：“苏长官！这……这伤口做不得假！真是山猫的魂武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