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璃背靠着断裂的石碑，呼吸很浅。她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指尖沾着温热的液体，掌心微微发抖。谢无妄站在她前方几步远的地方，雷锤拄地，肩膀上的铠甲已经碎裂，露出底下焦黑的皮肉。他没有动，只是盯着那道悬浮在空中的虚影。
那影子缓缓抬手，指向叶璃。
一股力量从胸口炸开，像是要把她的骨头一根根拆开。她想后退，脚却钉在原地。耳边有声音，低得听不清，又像直接在脑子里响起。她咬住牙关，喉咙里涌上腥甜。
“别看它。”谢无妄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他迈了一步，挡在她和那道影子之间。动作牵动伤口，整个人晃了一下，但他没倒。
叶璃趁机喘了口气，把意识往深处压。她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跳，像心跳，又比心跳更沉。那是心焰罗盘。它还在。哪怕狐火快要熄灭，哪怕经脉像被火烧过一遍，它还在。
她闭上眼，用最后一点力气把意志沉下去。
胸腔里传来震动。
一道光从她心口冲出，笔直向上，刺破夜空。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一共九道金光，呈放射状射向四面八方，贯穿天地，落在不同的方向——北方的雪峰、南方的火山口、西边的荒漠裂谷、东面的海眼深处，还有几道落向未知的虚空。
谢无妄抬头看着那些光束，甲胄上的符文开始闪烁，一明一暗，像是在回应什么。他抬起左手，摸了摸肩上的伤，低声说：“九星连珠还没到顶点，光束不会聚。”
叶璃睁开眼，赤金瞳孔映着天光。她靠着石碑慢慢站起来，手指扶着月牙形魂器。那枚佩饰微微发烫，表面浮现出模糊的影像。
她将魂器举到眼前，借它的反光去看那些光束的终点。
第一道落在寒漠冰原，尽头是一块嵌入冰壁的黑色残片，半露在外。第二道指向烬海深渊，残片藏在火山岩缝中，被熔岩包裹。第三道通向浮岳主峰，残片卡在古塔檐角，覆满青苔。
她逐一查看，每一道光束末端都有一块半残的契约碎片，形状不规则，边缘泛着微弱的银光。
直到看到最后一道光，落在归墟海眼的方向。
魂器镜面上浮现一颗悬浮的珠子，通体透明，内部水波流转。那是汐瑶的潮汐珠。此刻珠体正轻轻震颤，中心位置浮现出一块残片的轮廓，和其余八块完全吻合。
“找到了。”她低声说。
谢无妄走过来，站到她身边。他的脚步很稳，但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呼吸声。他看了一眼魂器里的影像，眉头皱紧。
“那珠子不是天然带的。”他说，“有人动过手脚，把残片塞进去的。”
叶璃点头。“问题是谁做的。”
两人沉默片刻。风从废墟间穿过，吹起碎石和灰烬。远处的紫雾还在翻滚，但不再凝聚成形。那道虚影已经消失，石碑裂缝也重新闭合，只留下一条深深的裂痕。
战斗结束了，可他们都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必须集齐残片。”叶璃握紧魂器，“否则九星连珠时，回廊不会开。”
“也不是不能开。”谢无妄盯着天空，“但谁都能进。包括冥渊。”
叶璃没说话。她想起刚才那道影子看她的眼神，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它认识她，不只是血脉上的联系，更像是……见过她活着的样子。
她甩掉这个念头，把注意力拉回来。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拿。”她说，“汐瑶不知道珠子里有东西，贸然去取，可能会惊动幕后的人。”
“那就等。”谢无妄说，“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叶璃转头看他。他的侧脸被星光映着，轮廓冷硬。肩上的伤还在渗血，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撑得住？”她问。
“死不了。”他回答。
她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了。
这时，甲胄上的符文再次闪动，频率加快。谢无妄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按住左眼的雷纹石。一道信息顺着符文传入脑海。
“九星汇聚前十二个时辰，光束会收拢。”他说，“到时候，所有残片的位置会连成一线，指向回廊真位。”
叶璃记下了这句话。她把魂器收回腰间，抬头望天。九道光束仍在夜空中延伸，像钉入苍穹的锁链。它们静止不动，却让人感觉随时会动起来。
时间不多了。
她盘膝坐下，背靠石碑，双手放在膝盖上。体内的狐火几乎耗尽，但她还是试着引导一丝灵力，沿着经脉缓缓流动。每走一寸，都像踩在刀尖上。罗盘在胸口发热，提醒她不能停下。
谢无妄站在原地没动。他右手握着雷锤，左手按在肩伤处。血已经凝固，皮肤边缘发黑。他知道这伤一时半会好不了，但现在顾不上。
他抬头看天。
星图正在变化。原本散落的星辰开始缓慢移动，排列成某种规律。九道光束与星轨隐隐呼应，仿佛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你休息。”他对叶璃说，“我守着。”
叶璃没应声。她闭着眼，呼吸渐渐平稳。虽然脸色苍白，但气息比刚才稳了许多。
谢无妄收回视线，扫视四周。祭坛崩毁，地面裂开大口子，残余的符文还在冒烟。青冥不见了，那道虚影也没再出现。这里只剩一片废墟。
可他知道，敌人没走远。
他抬起雷锤，轻轻敲了下地面。电弧顺着裂缝爬行，探测周围动静。没有异常波动，也没有隐藏的气息。
暂时安全。
他靠上一块倒塌的石柱，站着不动。风吹过他的头发，带起一阵细微的刺痛。右肩的伤开始发麻，蔓延到手臂。
他还记得刚才扑出去撞开叶璃的那一瞬。绿光擦过肩膀，铠甲腐蚀，皮肉焦黑。他没觉得疼，直到现在。
他低头看了眼伤口。
血又流出来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布条，撕成两截，缠在肩上。动作很慢，但很稳。
夜更深了。
星轨继续转动。
九道光束突然轻微震颤，像是受到某种牵引。其中一道，来自归墟方向的光，亮度微微增强。
谢无妄察觉到了。
他抬头，盯着那道光。
珠子里的残片，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