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摊在紫檀木桌上,墨黑的字迹像一道道无形的界限,隔开了季珩的期待与苏漾的犹豫。
苏漾的指尖悬在签名栏上方,笔尖迟迟没有落下,指腹泛白,显露出内心的挣扎。
季珩坐在对面,后背挺得笔直,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深冰,只有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明明想要,为什么不签?”
他太懂苏漾的野心,懂她对权力和事业的渴望,可这份渴望里,偏偏没有他的位置。
“这个礼物和珠宝衣服不一样。”苏漾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飘忽的不确定,“那些是消耗品,可这是一个公司,是沉甸甸的责任,也是……你太贵重的馈赠。”
“哪里不一样?”季珩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压抑的情绪终于泄露了一丝棱角,
“是因为你随时想着离开,怕拿了我的公司,日后分手时会不好意思?还是觉得,不爱我,却收了这么大的好处,心里愧疚,连签字都觉得烫手?”
“不是这样。”苏漾猛地抬头,眼神里带着点慌乱,却不是因为被说中心思的窘迫,更像是单纯的不知所措。
“那是哪样?”季珩往前倾了倾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像在捕捉一丝一毫的破绽,“是‘不是不爱我’,还是‘不是没有愧疚’?”
季珩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诱导,哪怕是虚伪的谎言,只要她点头说“我爱你”,他也愿意骗自己一辈子。
苏漾张了张嘴,刚想说“我只是觉得太突然”,季珩却突然俯身,狠狠吻住了她。
这个吻没有以往的温柔缱绻,只有带着惩罚意味的急切和压抑的痛苦,唇齿间的力道大得让苏漾蹙眉,他像是要把所有的不甘、委屈和渴望,都融进这个吻里,堵住她即将说出口的、他不想听的话。
他太清楚苏漾要说什么了。
不是告白,不是回应,只会是疏离的解释,或是礼貌的拒绝。
他连让她把话说完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用这种方式,暂时留住一点虚假的亲密。
一吻罢,季珩松开她,气息粗重,眼底泛红,将一支签字笔塞进她手里,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签了吧。你忘了你当初为什么来我身边?忘了你想继承苏氏、想施展抱负的野心?这个公司对我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是我随手就能给你的东西,却能让你离你的目标更近一步。”
苏漾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看着他眼底那近乎偏执的期待,握着笔的手轻轻颤抖。
季珩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她最后的犹豫。
她确实想要,确实渴望这个机会,哪怕这份机会背后,是季珩沉甸甸的、她无法回应的爱意。
笔尖划过纸张,“苏漾”两个字落下时,季珩的心脏猛地一缩,说不清是喜悦还是酸涩。
他立刻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碎,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抱歉,我刚才语气不好,不该逼你。”
“季珩,其实我……”苏漾想解释,想说说自己的复杂心情,不是不爱,却也没到他想要的地步,是感激,是依赖,也是实实在在的喜欢,只是这份喜欢,终究抵不过他汹涌的爱意。
“其实你对我,也是喜欢的,是依赖的,对吗?”季珩打断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他抬起头,眼底满是破碎的期待,像个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人,“你只是还没习惯,还没敢承认,对不对?”
苏漾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太多的爱与不安,像一只被抛弃过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盼着她的肯定。
她原本想说的“其实我还没准备好”,在这样的目光下,硬生生咽了回去。她轻轻点头,声音细若蚊蚋:“是的。”
季珩的眼睛瞬间亮了,那点破碎的期待被这一个字点燃,他紧紧抱着她,像是拥有了全世界:“只要你开心,这个公司算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哪怕是我的整个季氏,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他说到做到,立刻为苏漾安排了顶尖的智囊团和行业顾问,从财务到运营,从市场到公关,全方位为她保驾护航。
苏漾本就聪明,又肯下功夫,加上有季珩在背后撑腰,驾驭这家在季珩口中“微不足道”的公司,竟真的没遇到太大阻碍。
只是万事开头难,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疲惫是实打实的。
这天傍晚,司机按照季珩的吩咐,将苏漾送回庄园时,她已经在后座上睡着了,眉头微微蹙着,连睡着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司机不敢叫醒她,只能给季珩发了消息。
季珩匆匆赶来,看到后座上蜷缩着的身影,眼底瞬间漫上心疼。
他轻轻拉开后座车门,小心翼翼地将苏漾抱起来。
她很轻,软乎乎地靠在他怀里,呼吸均匀,长发垂落在他的手臂上,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回到卧室,季珩刚想把她放在床上,苏漾却突然挣扎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嘟囔:“不行……不能睡觉……还没洗澡……”
“好,那我让人去放热水。”季珩的声音放得极柔,生怕吵醒她。
“不要……”苏漾皱着眉,头往他怀里埋得更深了,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满是疲惫的撒娇,“洗澡好累啊……抬手都没力气……”
季珩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熟睡般的侧脸,睫毛长长的,带着点湿意,嘴角微微下撇,委屈又可怜。
他突然低笑一声,声音带着点试探的沙哑,还有压抑不住的渴望:“苏漾,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帮你洗澡?”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呼吸都放得极轻,“你知道的,我非常愿意。只要你点头,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苏漾像是没听见,只是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季珩的笑容僵在脸上,指尖的动作也停住了。
他抱着她站在原地,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怀中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柔软得让他心颤,可那无意识的依赖,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他的心。
他刚才的话,带着他压抑了太久的渴望。
他想亲近她,想触碰她的每一寸肌肤,想让她完完全全地依赖他,不是因为疲惫,不是因为需要,而是因为爱。
他甚至幻想过,帮她洗澡时,她会害羞,会脸红,会轻轻推他,那都是属于他们之间的亲密。
可苏漾没有回应。
她不是害羞,不是拒绝,只是单纯地睡着了,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她的依赖是真的,疲惫是真的,可这份依赖里,没有半分男女之情的暧昧,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托付的人,一个能为她解决麻烦的人。
就像她接受公司,接受他的帮助,接受他的拥抱和亲吻,却从来没有主动回应过他的爱意。
季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密密麻麻的疼蔓延开来。
他低头看着苏漾恬静的睡颜,眼底的渴望慢慢褪去,只剩下浓重的酸涩和自嘲。
他多么想趁这个机会,把她抱进浴室,帮她洗去一身疲惫,完成这场他梦寐以求的亲密。
可他不能。
他知道,苏漾现在的状态是无意识的,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等她醒来,只会觉得被冒犯,只会更加疏远他。
他赌不起,也舍不得。
爱而不得的痛苦,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他抱着最在意的人,却只能看着她在自己怀里熟睡,连一个回应的眼神都得不到。
他的爱意浓烈到几乎要溢出来,却只能死死克制,只能用最温柔的方式,守护着这份不对等的感情。
季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轻轻将苏漾放在床上。
他没有离开,只是坐在床边,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怕惊扰了她的梦境。
“苏漾,”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带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心酸,“哪怕你只是骗骗我,哪怕你只是因为习惯,能不能……多爱我一点点?”
回答他的,只有苏漾均匀的呼吸声。
季珩看着她,眼底的光芒一点点暗下去,只剩下无尽的隐忍和卑微。
他知道,只要苏漾还在他身边,他就会一直这样下去,爱得小心翼翼,痛得无声无息,哪怕永远得不到对等的回应,也舍不得放手。
他起身,轻轻为她盖好被子,转身走向浴室。
冷水哗哗地浇在身上,却怎么也浇不灭他心里的燥热和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