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仙会的第一日,便在一种看似热烈、实则各怀心思的氛围中过去了。
夜色再次笼罩仙境,莲池映月,万籁俱寂,仿佛白日的喧嚣只是一场幻梦。
清荷苑内,沈嫣屏息凝神,指尖星辰灵力如丝如缕,正在尝试构筑一个微型的封印灵纹。
这是她从蜀山那枚玉简中悟出的一点皮毛,虽远不及原版玄奥,但其中蕴含的星辰之力与封印理念,与她的《星尘劫》隐隐呼应,让她忍不住想要尝试推演。
然而,心绪终究难以完全平静。
白日里高台之上,月华仙子那意有所指的话语,各方势力投来的灼热目光。
还有那玄冰殿少殿主冰冷刺骨的“注视”,都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让她在推演灵纹时,几次险些灵力走岔。
“呼……”她轻吐一口浊气,散去了指尖即将成型的灵纹光晕,眉宇间掠过一丝疲惫与烦躁。
这种身不由己、被人当作猎物般审视的感觉,实在令人厌恶。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静的莲池,试图让清凉的夜风拂去心头的躁动。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熟悉冰冷气息的波动,自莲池对岸的阴影中传来。
那气息并非针对她,更像是在进行某种探查或……等待?
沈嫣眸光一凝,神识悄然蔓延过去。
只见对岸一株垂柳的阴影下,那道蒙着双眼的冰蓝身影静静伫立,正是玄冰殿的少殿主。
她面朝莲池,仿佛在“看”着水中月影,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而在她身前不远处的水面下,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阴邪气息的黑影正悄然游弋,似乎在窥探清荷苑。
是魔气?不,更像是某种被魔气侵蚀或操控的异物!
沈嫣心中一凛。那玄冰殿少殿主似乎早已察觉,却并未立刻动手,只是静静地“锁定”着那道黑影。
就在沈嫣犹豫是否要出手或示警时,另一道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波纹扫过整个莲池区域。
那神识带着凛冽的剑意与不容置疑的威严,是凌霜寒!
水下那道黑影似乎受到了惊吓,猛地一颤,便要遁走。
“凝。”
一个清冷短促的音节自对岸响起。
只见那玄冰殿少殿主并指如剑,隔空一点。
没有华丽的灵光,没有剧烈的波动,一股极致的寒意瞬间降临。
以那道黑影为中心,方圆数丈的池水连同其中的莲茎、游鱼,乃至那道黑影,顷刻间被冻结成一整块剔透的玄冰,连波纹都保持着被冻结前的一瞬姿态。
精准,冷酷,高效。
凌霜寒的身影几乎在同时出现在沈嫣所在的露台上,她看了一眼对岸的玄冰,又看向沈嫣,冰蓝眼眸中带着询问与一丝未散去的警惕:“你可无事?”
沈嫣摇了摇头,目光依旧落在对岸。
那位玄冰殿少殿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没有朝她们这边“看”一眼,身形便如同融入夜色般,悄然消失在对岸的阴影中,只留下那块兀自散发着寒气的玄冰。
“那是何物?”沈嫣问道。
凌霜寒眉头微蹙:“似是‘影魅’,一种可藏匿于阴影与水中的低阶魔物,常被用作窥探。
看来,这瑶池之内,也并非铁板一块。”她看向沈嫣,语气凝重,“它们似乎对你格外感兴趣。”
沈嫣沉默。连这等魔物都潜到了清荷苑外,可见她如今的处境何其引人注目,又何其危险。
“多谢。”沈嫣对凌霜寒道。若非她的神识惊扰,那影魅未必会暴露,玄冰殿那位也未必会立刻出手。
凌霜寒微微摇头,目光落在沈嫣略显疲惫的脸上,笨拙地转移了话题:“明日……仙会切磋环节,你可要参加?”
按照惯例,瑶池仙会除了论道交流,也有年轻弟子间的切磋比试,意在展示各宗实力,也是扬名立万的机会。
沈嫣还未回答,一个慵懒而带着笑意的声音便插了进来:
“凌师妹又在担心沈妹妹了?放心,有姐姐在,明日谁敢在比试中为难沈妹妹,姐姐第一个不答应。”
沐瑶光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水面上,足尖轻点莲叶,绯色衣裙在月光下格外妖娆。
她目光扫过那块玄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笑吟吟地看着沈嫣:“沈妹妹,明日可有兴趣与姐姐打个赌?”
沈嫣看着她,没有接话。
沐瑶光自顾自地说道:“就赌明日炼丹环节,你我谁炼出的丹物品阶更高,如何?若我赢了。”
她红唇勾起,目光灼灼,“你便答应与我单独饮一次酒,不许带这些碍事的‘护卫’。”她意有所指地瞥了凌霜寒一眼。
凌霜寒眼神一冷。
沐瑶光继续道:“若你赢了……条件随你开。哪怕是要我道一圣地的‘混沌衍天录’前篇,姐姐我也未必不能考虑哦?”她抛出的赌注,不可谓不惊人。
沈嫣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沐圣女说笑了。沈嫣技艺浅薄,不敢与圣女论高下。至于赌约,更是无从谈起。”
沐瑶光对于她的拒绝似乎并不意外,也不生气,反而低低笑了起来:
“沈妹妹总是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真是让人伤心。”
她话锋一转,语气却认真了几分。
“不过,我方才的提议,并非全是玩笑。
沈嫣,你的天赋,困在青玄宗实在是暴殄天物。
道一圣地能给你的资源与舞台,远超你的想象。
就算你不愿接受我的心意,也该为自己的道途考虑一二。”
她这次没有强势逼迫,而是换了一种方式,试图以利益与前途来打动沈嫣。
这份“诚意”,比起单纯的情感攻势,似乎更具分量。
凌霜寒上前一步,挡在沈嫣身前,声音冰寒:“沐师姐,道途选择,不劳你费心。”
沐瑶光轻笑一声,目光越过凌霜寒,依旧锁定沈嫣:“
沈妹妹,好好考虑。毕竟,在这大世将倾之际,选择一个强大的依靠,并非懦弱,而是明智。”
说完,她深深看了沈嫣一眼,身形化作点点混沌光粒,消散不见。
露台上,又只剩下沈嫣与凌霜寒。
凌霜寒转过身,看着沈嫣,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安慰或保证的话,最终却只是干巴巴地说道:“青玄宗,不弱。师尊……也很强。”
她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告诉沈嫣,青玄宗和她的师尊苏清寒,同样是坚实的依靠。
沈嫣看着凌霜寒那笨拙却真挚的模样,又想到沐瑶光那赤裸裸的利益诱惑,以及苏月璃那深沉而笃定的情意,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环绕在她身边的女子,各有各的执着,各有各的手段。
真心与假意,利用与守护,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让她难以分辨,也难以挣脱。
她望向远处黑暗中那块散发着寒气的玄冰,那是潜在威胁的证明,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力量展示。
明日,仙会将继续。而她,似乎已无法再置身事外。
“明日切磋,”沈嫣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决断,“我会参加。”
凌霜寒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好。”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会看着。”
沈嫣没有拒绝这份守护。她知道,在这风波诡谲的瑶池,她需要力量,也需要盟友。
而在厘清那纷乱的情丝与各方意图之前,不断提升自身,方是立足之本。
夜色更深,莲池的薄雾渐渐弥漫开来,将清荷苑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而苑中人的心,却在这夜色与迷雾中,渐渐明晰了某种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