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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会计,电话!”不知是谁从前边传来呼喊声,向河渠丢下手中的活儿,带上仓库门,来到站办公室。“公社秘书的电话。”现金会计展会计指指电话机说。

向河渠拿起放在桌上的话筒说:“秘书,您好!我是向河渠。跑步过来的,有点气喘。身体很好,劳您牵挂......没有感觉,顾医师说起码得服药半年,还得忌嘴.怕忌嘴,所以过了年,几天前刚开始吃......哎——,没事,谢谢!......书记叫我?......行行.....什么时候?......好的,马上到......好,好......再会,再会.”

他放下话筒对黄会计说:“黄会计,严书记叫我去一下。”总帐会计黄进德说:“跟老丁说一下,你去吧。”向河渠回仓库锁好门,推着自行车来到油坊门口告诉丁静修说他须要去一下公社,烦神照应一下仓库。说罢将一串钥匙放在窗台上,骑车来到公社。

到办公室前下车,进去问:“秘书,什么事?”秘书笑着说:“好事,去就知道了。”向河渠估计她不肯说,也笑着说:“为了知道,也就只好去了。”来到书记门前,边下车边招呼说:“书记,您叫我?”身后传来严书记的声音,说:“还没看见人就喊,性子还没改改?”向河渠转身一看,书记正拎着热水瓶从食堂方向走来,原来他拿水去了。

进屋后,严书记指指办公桌上的茶杯说:“刚为你泡完一杯,水没了,去拿水,你来了,动作倒挺快的,怎么样,肝炎好点了吗?”向河渠说:“谢谢书记关心,本来就没大碍,顾医师说吃半年药就基本治愈。”严书记说:“人生就是这么回事,不可能事事顺利,但总趋向还是向前。来——,坐,把椅子朝桌前移移,古人说触膝谈心,我们今天就来个隔桌论道。”

“论道?”向河渠不解地问。“是啊,论道。咦——,让你靠近一点儿的嘞。”等向河渠将坐椅移到隔桌而坐后,书记说:“论立志这个道。我问你将来想做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人生目标?”向河渠真有些弄不懂了,打电话叫自己来是为探讨志向?这与秘书所说的好事可挂不上钩呀。不管它,先应付眼前再说。

他说:“上学的时候向往的是‘头戴铝盔走天涯’四海为家,为国家作贡献的生活,想当一名工程技术人员;这次高考报的是哲学系,想探讨人生的奥秘。这些看来都不现实,现实的志向是在平凡的生活中做一个真正的人。”“做一个真正的人!”严书记击桌说,“这个志向好!不论你身在何处,处于什么境遇中,只要抱定这个志向,就不会失去你的本来面目,这个志向好。”

向河渠说:“这是母训。我妈常跟我们说,阎王菩萨叫你投胎做个人,你就要做个真正的人,衣裳穿破了,不要让人点戳破了。”严书记说:“你母亲是个了不起的母亲,伟大的母亲,这话说得太好了。”向河渠说:“谢谢书记的赞扬,我也认为我的父母虽然平凡,但其品格却很了不起,值得我们做子女的学习一辈子,永远继承下去的。”严书记说:“是啊,听说了你爸的事迹,是个了不起的老人,咦,你怎么不喝茶?噢——,我倒忘记了,你是不怎么喝水的。”

向河渠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沫,喝了一口,说:“从去年体检后开始喝了。顾医师说茶里的许多成份对肝炎有辅助治疗作用。听他的话喝起茶来,还买了本《饮茶漫话》呢.”

“唷,你倒是碰上什么都要弄个明白,不肯盲目相信,这是个好习惯。哎--,我问你,”严书记换了个话题问,“小老姜说,他跟你谈话时隐约说到了入党的事,你没有回应,这是怎么回事?”向河渠说:“不想处于疑忌中。”

严书记闻言一愣,问:“有人疑忌你?”向河渠又喝了一口茶说:“我的意思是假如我申请入党,就可能处于疑忌中,瓜田李下嘛。”严书记处说:“你也太谨慎了,农机站十几个党员,仅当过支书、副支书的就有七八个,你申请入党,哪来的瓜田李下之说?”

向河渠望着书记说:“你让姜支书发展我入党,是有提拔的意思吧?”见书记不置可否,他继续说,“站上要到公社来办什么事,姜支书常说‘叫舆论去,他去与我去一个样。’如论人缘好,我最好,现在姜支书、袁站长跟我象兄弟。假如我入了党,会不会让他们产生危机感?再说我从来没有当干部往上爬的念头,何必钻入疑忌中,成为他们潜在的争权人?”

严书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早该想到这一点了。你的老同学有一次跟我开玩笑,说我是胎生菩萨照远不照近,忽视了你存在。那时候主要是你资历太浅,同时也存有点私心,来沿江这么多年,跟我蹲点的人中没一个有你这样趁心的,因而想再过这么一两年放你走。没想到编制一撤,你离开了机关,这才想起不解决组织问题也不好推荐啊,所以找小老姜说了,却听说你没有这个愿望。

七四年你给县委写信,这件事给我敲响了警钟,觉得说不定你不适宜从政。太直、不怕得罪人,从人品上说是好事,从当干部上说是坏事。硬要把你推荐上去,弄得不好反而会害了你,所以就存了个再磨磨你想法。没想到农机站没什么事可以磨炼你,倒让你享了这么多年的福。

前些时老葛说到一个单位的情况,建议把你放到那儿去,我知道他想提拔你,你与他处得不错嘛。你的老同学也非常赞成,恐怕是为她兄弟找个助手,原来的助手跟他搞得势同水火似的。我想这个单位是有一本难念的经,把你放到那儿去,的确是个锤炼的机会,所以就同意了,今天找你来就是为这个,你看怎样?”

严书记说了半天,向河渠也没听出到哪儿?见问,就说:“既然是本难念的经,我愿意去念。您说的是哪儿啊?”严书记说:“阮淑贞的弟弟叫阮志清,,你不知是哪个厂?”

向河渠说:“阮志清我认识,而且是小时候就认识的。他姐姐可不是阮淑贞啊,就嫁在我们队呢。”严书记说:“是堂姐。塑料厂有派系,领导层不团结,阮志清跟王汉清之间几乎是水火不容,现在将王汉清调走,你去当会计,协调好阮志清和蒋国钧的关系。业务上的不景气不是你短期内能介入的,只要他们不打花子架,然后再设法走出困境,这就是我寄希望于你的。

刀在石上磨,人在难中炼,当初安排你上单位,就意在你经风雨见世面,造就自己成才。我虽然看重你,却不能代替你,匠人中有句话,叫做师傅领进门,成就在各人,在社会这个舞台上能不能成才,主要靠自己。情况特殊,所以找你来论一论这个道。我就说这么多,回头让老葛送你去,以后有事找老葛,他是抓工业的。”

严书记说的这三个人,向河渠都认识。阮志清是蒋建国的舅舅,比自己大一岁,比外甥蒋建国大两岁。蒋建国虽住在五队,跟向河渠不是一个队,哎呀,现在是一个队了。方整化后,全大队多出一条居住线,区划进行整合后,四队有八家搬进南边,五队也有几家搬去,于是三、四、五搬去的合成一个队叫四队,原四、五队合并成五队,从此向河渠家所在队就叫五队了,与蒋建国在一个队。

向、蒋两人小时候是玩伴,一起戳过青蛙摸过蟹钓过鱼,只是蒋建国没考上初中。阮志清常到姐姐家玩,自然也就成了向河渠小时候的玩伴了,长大后在三干会上常常碰到。当塑料厂还是砖瓦厂一个车间时,向河渠采访砖瓦厂时认识了蒋国钧,很佩服他的能说会道和待人礼貌;虽然见面少,印象却不浅。至于王汉清则更不用说了,初中的老同学,当然熟,只不过自己去他却要离开,不能共事了。

对于严书记说的厂内派系这一点向河渠倒不甚担心,因为他不想拉帮结派谋私利,派系之争于他没多大关系;就象当年《红联》《卫东彪》两大派斗争那么激烈,他也能应付裕如不受损伤,反过来倒能窥豹一斑,从中体察到什么,用书记的话说就是体验生活。

书记说的老葛就是人武部长葛振兴。说葛部长与他处得不错,也是事实。葛振兴是从邻社平调过来的。公社原人武部长高俊贤在运动中统管沿江,整了很多老干部,革委会成立后他在原职位上很不得志,党委内关系较为紧张;为团结计,将他与葛振兴对调。

就在与书记谈话后没几天,一声“舆论”让向河渠知道是公社机关的人到了。因为这“舆论”只有公社机关的老人马这么叫他,自到农机站,除姜大兴偶尔叫叫外,几乎没人这样喊他了。

抬头一看,果然。喊他的人叫秦正平,是工业办公室主任。这位秦主任原来是东方红大队的团支部书记,因笔头来得,被公社治安主任,也就是公安特派员耿主任看中,调到公社搞材料。他的小名叫张保候,与向河渠同名,是送张仙养的。两人比较谈得来,后被放回大队当了两年的副支书,再上来当了办公室主任。走在秦主任前面的是抓工业的葛振兴。两人的到来,向河渠自是知道来干什么的,他放下手中正整理着的单据,迎出柜台外笑着说:“两位长官大驾光临,小民不胜感激之至,请,请去陋室待茶。”

他正想往宿舍引呢,葛振兴闻“长官”二字的称呼,玩兴顿起,笑嘻嘻地说:“秦大主任,来,来来,让我们扒下这个小民的民服,也给他换上官袍。”话落伸手就抓,向河渠闪过一边。秦正平本就是个各种场合都能去得的高手,一听随声附和,也作势来抓;向河渠一见,连忙躲入柜台内室。

柜台内侧不比外侧,地方大不说,而且堆放着各种各样的物品,这堆与那堆间高低大小不一,不说如同诸葛亮的八阵图,却也比外侧容易穿梭躲闪。以致葛秦两人一时半会儿还抓不着,打嬲了一会儿,累得葛部长直喘气,说:“不疯啦,不疯啦,走,到他这个小民房里歇会儿。”于是三人来到宿舍。

葛部长代表党委宣布向河渠为塑料厂总帐会计。尽管书记早就说过,向河渠还是说他没搞过工业账,不知道能不能胜任总账会计的职务。秦正平笑着说:“没搞过怕什么,你不会学吗?可别辜负了部长的一片好心啊。”葛部长笑骂道:“你他妈的胡扯,什么部长的好心,这可是党委集体的决定。”

“嘻嘻,集体决定就没有人先提个名?难道是大家异口同声一齐说的?”其实秦主任和书记不说,向河渠也有数。自从葛部长调来后,党委中就数葛部长与他最谈得来,其他领导分管的工作需他做文字工作时,他或许会带点敷衍,葛部长的民兵整组要借用他,必定全力以赴,许多事不用部长费心。

沿江公社民兵工作县里有名地区有榜,固然是葛部长工作有方,却也与向河渠极尽全力不无关系。即使在他到了农机站后,到了民兵整组时,还是借他前往的,直到去年才接受他的建议由何宝泉替代。

葛部长抓工业,袁伟民知道向河渠与葛部长关系好,有些需要部长出面的事,也让向河渠去跟部长说,因而党委决定提拔他的事用不着猜测也知道是葛部长的主张。不过向河渠不知道的是,让他到塑料制品厂去却不是葛部长的本意。

捕捞队的老会计退休,葛部长本想让向河渠补这个缺,不料塑料制品厂的王汉清通过后门买通了党委副书记郭梅林。而该厂三名干部之间一直是面和心不和,有时面也不和,把个厂子搞到奄奄一息的程度,调走一个自然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因而一致通过。葛部长的主张还没提出来,就让郭副书记占了先。其实即使他先提出来了,也是以郭书记的意见为办法,因为一来郭书记的理由正,二来七八年时的人武部长已不怎么有权了。

塑料制品厂会计由谁来担任呢?葛部长原本没有把向河渠推到这个是非窝里去的打算,可捕捞队去不成了塑料制品厂去不去呢?他想不管他,先将行管人员变成定职干部再说,反正工业由自己管着,假如塑料制品厂倒了,找个效益比较好的厂安排个副厂长的位置,困难不会太大,那时候理由也就名正言顺了,于是提出让向河渠去,阮淑贞立刻赞成。严书记赞同葛、阮的意见,理由就是他跟向河渠说的那番话。

葛部长带向河渠去塑料制品厂。一进办公室还没介绍,蒋国钧就一边倒茶一边说:“不用介绍啦,葛部长,秀才大名传天下,沿江哪个不认识?哈哈,我们七一年就认识了。”向河渠笑着说:“不错,七一年到砖瓦厂采访时就认识了蒋厂长,至于阮支书就更早了,穿开裆裤子时就认识的老朋友了。今后在一个锅里抡汤勺,还盼二位多多关照。”

“你说什么?穿开裆裤子时”蒋副厂长有些难以相信。因为他与阮支书多年的同事了,虽然关系不怎么好,但面子上过得去,红白喜事都有来往,阮家亲友有来往的几乎个个认识,就是从没见过向河渠上门,也没听阮支书提过他的名字,怎么?

阮支书淡淡地一笑,说:“向会计说得不错,我姐家与他家一个队,外甥只比我小两岁,我们仨常在一起玩。”“噢——,原来是这样,这么来说你们是老朋友聚到一起了,也是喜事。不过秀才,你到我们这儿来可是从米箩里往糠箩里跳啦,我们厂是个百孔千疮的破船啊。”蒋国钧两手一摊,苦笑着说。

“这个不怕!”向河渠将茶杯放在茶几上,笑笑说,“我向河渠苦日子过惯了,是不怕苦和难的。船破也不要紧,我愿跟在二位后面同心协力来堵漏修破,改变旧面貌。”

“好!老向说得好。我姐昨晚打电话说你来接王会计的班,我就感到高兴。你来了,我们携手合作,一定能旧貌换新颜的。”阮志清笑着说。“对,对。老阮说得对。”蒋国钧随声附和说,声调比先前低得多,热情也似乎略有减退。向河渠心中有数。昨天下午阮淑贞捎信叫向河渠去公社找她,他去了。阮淑贞跟他谈了许多,这才知道了内幕。正如他在诗中所说的:

两位领导话语明,此去塑料有原因。米箩糠箩是小事,倒是有本难念经。

放到那儿造一造,比在农机强十分。农机条件很优越,让你享福五年整。

塑料厂内分两派,内斗影响厂经营。让你前去掺砂子,磨练发挥你才能。

领导委派自须遵,不嫌糠箩多苦辛。只是书呆心没底,能否适应有点晕。

阮淑贞是向河渠初中时的老同学。同学时关系一般,没有什么接触,向河渠调到公社以后 ,两人接触渐多。徐晓云之所以能调到公社坐总机,与她这位党委委员、妇女主任有直接关系。向河渠感激她的援手,因而只要是她要他办的事,都尽力去办,纵有困难也不推诿。

这一次阮淑贞找他,是盼望他能帮她弟弟将厂子搞上去。她说志清不是她的亲弟弟 ,是她二叔的小儿子。文化水平低,初中没毕业就去学砖匠,后来当兵,复员回乡,当上公社贫协主席,因而公社机关人头熟。特殊运动结束时调到砖瓦厂当厂长。砖瓦厂大,领导不了,到砖瓦厂的下属厂,就是这个塑料厂当支书兼厂长。蒋国钧,就是蒋副厂长,运动中与志清是势不两立的两大派的成员,运动结束时,他那一派不得势,从大队支书的位置上被刷到砖瓦厂当副厂长,再降到塑料厂当副厂长。此人城府较深,但朝中无人,掀不起大浪,只在厂内与志清斗角。还有个王汉清,他的事就不去说他了。三个干部三条心,小小的塑料厂,二十几个人,三花旗帜五花心,能经得起折腾吗?所以滑到了要关门的地步。

阮淑贞说:“我也曾跟书记说起过你的前途事,他只说他有数。编制一撤销他有点后悔,可一时也没办法;又有一回又说到话头上再提起,他还是说他有数。老实说把你调到这个小厂去搞业务,是有些屈才,但也没办法。这个厂再不掺点砂子进去改改成份,就真的要倒了。工业不属我管,厂倒不倒不是我管的事,我找你来,是拜托你帮帮志清,改变这个厂的面貌。你去了以后要注意调解好两人的关系,不要一边倒。借这个阶梯站一站,站稳了,有机会再说。晓云是我的知己妹妹,我们又是要好的老同学,你放心......”

想到这儿,向河渠说:“二位,我是个书呆子,进入社会后虽也在农机站多年,但局在保管室里,差不多不接触外界,因而对于会计这个角色怎样才能当好,心中没底,还盼二位携带。”

蒋国钧说:“别谦虚啦,农机站里上至小老姜下到油坊师傅没有不说你人好处的,听说你来,老阮和我都很高兴呐。”

阮志清问:“向会计什么时候能正式到厂?我们也好备酒欢迎,同时也欢送王会计。”葛部长说:“今天来是宣布党委的决定,同时打个招呼,随后还得去农机站办理交接。他那玩意儿交接起来挺麻烦的,又多又重,今天是”蒋国钧说:“正月十二,阳历二月十八。”葛部长说:“那就过十天,到阴历二十二,我跟小老姜打个招呼,抓紧点。”

对于向河渠去塑料厂当会计,“四秀才”没一个赞成。四秀才是谁?是农机站的人们对向河渠、杨瑞和、何宝泉和徐晓云四人的戏称,是说他们文化水平高又处得密切走得近。

徐晓云第一个反对,她说:“在这儿虽说是个保管员,日子过得轻松有实权,比当站长、支书还快活,何必去那个快要倒的厂当那个鬼会计?”杨瑞和认为晓云说得对,那个鬼厂穷得连电费都缴不起,去了日子肯定不好过。这么一说徐晓云更来劲了。何宝泉则说他觉得最遗憾的是相聚的机会少了,他说河渠一走肯定会带走许多乐趣。

向河渠说他也没想当个什么会计,是书记说刀在石上磨,人在难中炼,要我到困难的地方造造,我也不好说什么。杨瑞和说:“说起来都是废话,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愿去当这个官,你也没法。天大不了那个鬼厂的电费我不去要,其他可帮不了你什么忙。废话少说,走前我们再喝他一回。”

徐晓云说:“可别喝,才戒酒又喝,会影响药效的。”何宝泉说:“我们不喝,站上请不请?塑料厂请不请?他呀,只怕要到塑料厂后才能真戒呢。喝,明天就开始,我们仨,每人当他一回东道主。”向河渠说:“行,最后我请大家喝辞行酒。”

徐晓云说:“这次别在食堂喝了,要不然他一个月也喝不完的,那一来身体可真要吃不消了啦。”何宝泉说:“瑞和,你听听,比河渠自己都关心能不能吃得消。别忘了人家名花有主,没你的份。”杨瑞和说:“别扯蛋,晓云说得有道理,我们都是好兄弟,酒多了确实不好。只要不开这个头,就没事,明天到我家去。”徐晓云说:“朋友相处不在吃上。依我说我们三人出钱,就在保管室喝一顿,送行、辞别并一块儿,意思到了也就行了。”向河渠说:“我赞成,但不是我不出钱,而是均摊。”杨瑞和最爽快,说成,就这么办。

于是在站上办欢送宴会的前一天,由徐晓云一手负责,置备了酒菜到河渠宿舍相聚。“四秀才”中要说相处最早的,数杨瑞和,初中就和向河渠是同学;关系最密切的当然是徐晓云;何宝泉心高气傲,很少有人入得他的法眼,向河渠偏是其中一个,他称河渠是他的知音,在送别的本子上写的是:“休道西出阳关无故人,真个天下谁人不识君?”三人边吃边谈,说到动情处流泪的不是红颜知己徐晓云,却是这位荣誉军人何宝泉。

说起何宝泉,原本与向河渠不相识,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公社机关例会上。葛部长提请对因工负伤的退伍军人何宝泉给予安置,会议同意依据他的技能安置到农机站当电工。直到在站上见到本人,才有了具体的形象。

一段时间来听人们对他的议论,总的印象是自视高人一等,看不起人。偶遇他所在队队长尤闻道,了解情况,才知道他的书法、绘画、乐器方面的造诣在跃进大队要数第一。尤队长说:“因为多才多艺,长得又帅,虽然因工伤脚拐了,却也深得几个姑娘的追求。所遇小伙子中没有胜过他的,因而眼界高,少有他能看得起的人。”

一段时间的相处,这位眼中少有能看得起人的竟与自己越走越近,成为位于晓云、瑞和之后的第三位好友。为显示好友的才艺,征得领导同意,拉他一起办大批判专栏、墙报,组织赛诗会,到夜校教课,发现他文章写得不错,又力荐给葛部长,以替代自己协助民兵整组,从而不仅在站上显露头角,而且在全社小有名气。

向河渠与朋友相处的特点之一是“道义相规,过失相谏”。这一回的分别,虽说只几百公尺远,但再见面却也不容易,临别前想对宝泉的致命弱点再次给予规劝。他说:“宝泉,临别前我再次劝你放低眼界,多看看别人的长处,有利于与人相处,有利于与人互相帮助,共同往前走。

大家之所以对我这么好,其中原因之一就是我喜欢发现别人的长处、赞扬别人的优点、发挥别人的特长。我从不认为我有水平,这不是矫情,而是从内心认为自己除多识了几个字外,其他都比别人差得很远:在校里参加运动会,除小学车铁环得过一条围巾外,初中、高中校运会没一次上过名次得过奖;到生产队斫麦要人接,莳秧慢得象要等活了棵才挪步;当会计,互审时发现别人帐上干干净净,我的帐上这儿被划,那儿被涂了墨点;”

徐晓云笑道:“缝衣服装反了袖子。”瑞和问:“你看见的?”徐晓云说:“我就坐在他旁边,亲眼看见他拆了装的。”向河渠笑着说:“没错,这些说明我不但没有什么了不起,许多地方还不如人。你笑田师傅不识几个字”

何宝泉说:“我没有,听谁瞎说的?”向河渠说:“可能是你本来无心,却是无意伤人。有一回田师傅请你给大家讲个故事,你说‘呣——,给你们讲故事?我识的字也不是没来头的,是爸妈花钱换来的。妈妈老子花钱给我上学时,你在为家里斫草养牛揪钱呢。’惹得人家心里很不高兴。

你知道吗?他虽不识几个字,可能耐挺大的,比赛时曾蒙住双眼把拆得零零落落的柴油机装得严丝合缝,不错不乱,在速度上得过全县第一呢,别看不起他,他也红过。”

杨瑞和说:“你怎知道的,这可是快二十年的事了?”晓云说:“有什么可奇怪的,谁跟他聊天不聊个底儿翻呀?”

向河渠说:“比我们强的人多了去了,电工你能强得过上过大学的瑞和?上车床你能跟贺师傅比?还有打油的周师傅、做弹簧的仇师傅、编柳条的顾师傅、轧花的姜师傅等等,我们在哪一行中能同他们比?只在拿笔写写画画中有点长处,实在算不了什么。我们要认识到这一点。认识到自己的不足,看到别人的长处,放低身份,虚心跟人相处,才能有利于自己的进步。”

何宝泉还没来得及开口,杨瑞和先说话了。他说:“只有人人说人人,没有人人说自己,你也要注意呢,姜支书都批了同意,到你那儿卡住了,是他大还是你大?你当然会说‘时当大忙,油不够用,一律不外卖’,可他是支书啊,原则性外就不能有点灵活性?原则性太强也是不讨人欢喜的。

在农机站你刻板,人们能宽容,为什么?除了你的为人不错、帮人热心尽心、诚恳待人外,还有这儿的人心地淳朴、宽厚好处,七四年的上书县里给大家留下的印象也深,都象欠了你的情,几下里一凑合,才让你在这儿得天独厚。到别处别人也能容你硬坚持什么原则?要宝泉改改,你就不该改改,灵活一点儿?”

徐晓云赞同杨瑞和的说法,她说:“杨大哥的话是肺腑之言,要牢记在心上。在校里、队里、到公社和农机站都有那么多人帮你,我不担心。听说塑料厂里分成两大派,勾心斗角,你对人太轻信,人家说的你就信以为真,我们真有些担心呐。”

“别拉上我们。我跟瑞和才不担心呢。不要说西出阳关无故人,天下谁人不识君,学校里、生产队里、公社里、农机站里关心河渠的人是你派进去的?还不是凭他的品格处出来的吗。塑料厂能例外?只有你才担心。”何宝泉笑哈哈地说,又低声咕噜了一句什么“情到深处才关心。”徐晓云瞪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向河渠将调离的消息在农机站引起不小的震动,虽然他仅是个小小的保管员,却到处可见他的影响:油坊自不必说,因为靠得近,加上与老丁业务上的互相帮忙,油坊与仓库几乎变成一个整体,丁会计有事,向河渠来开票,有时也帮称黄豆定等级;向河渠有事去帮收货发货,油船到了,全体出动帮卸滚油桶,晚上临睡前,尤其是夏秋季节纳凉,向河渠给大家讲故事,至于帮写封信、打个报告之类更是家常便饭。

机修间的包师傅是农机站第一代老工人,识字不多,技术不错,向河渠与他结成对子,他教向河渠认识农机结构,向河渠教他学农机修理的技术书籍。管电的杨瑞和、弹簧间的何宝泉、食堂的徐晓云与向河渠关系最好,被人们戏称为“四秀才”,爱屋及乌,电管组、弹簧间和食堂职工都跟向河渠亲如兄弟。其他车间如金工、铸造、柳条等虽不如以上单位那么密切,但好多人有事也爱同河渠商量。

领导层则因向河渠从公社机关过来的,一些需去公社办理的事让向河渠去办反而顺利些,也乐得利用。夜校、批判专栏则更非向河渠不可,故而很不情愿向河渠离去。至于袁站长还有一层双方父亲交往密切的原因,更是不舍。

然而不舍虽是不舍,终究还是要舍。保管员再吃香,还算不上干部,总帐会计,尽管是到那个穷困潦倒的塑料厂,总算是上了一个台阶,是个定职干部了,因而欢送宴会的祝贺他高升到是真情实意。许多人敬酒时都说有用得到他们时尽管说,他们一定尽力。老会计动情地说:“河渠呀,你好比农机站的女儿出嫁到塑料厂,这里是你的娘家,有事尽管来找,有难处娘家帮你。”在场的几乎都高声说老会计说的好。事实上向河渠几十年的崎岖坎坷人生路上得到帮助最多的就是这个娘家——农机站,从机粮磨糁、建房拉砖、临时缺钱到送礼的弹簧到生产上用的设备,事无巨细,只要力所能及,几乎是有求必应,这些在今后的叙述中自会见到,不预先一一点出了。

至于站上的交接,葛部长倒是多虑了。因为向河渠的特殊处境,站上一声令下,盘库就分几个组进行,凡帐物稍有不符的,多了的不谈,短少的立刻由有关车间补办手续,两千多个品种硬是在两天内盘点结束,且帐物全部相符,盘点人员全部莶了字,接手的是老供销员赵德才,向河渠的堂姐夫。

说起这层关系,也有一段趣事。那还是向河渠刚来不久的一天下午,赵德才购回一批配件入库后与他闲聊。赵德才问:“你说我俩是什么关系?”向河渠笑着说:“同志加——唔——”他说不下去了因为这位老供销好像比自己不止大十岁,说是“同志加兄弟”似乎有些唐突。赵德才笑着说:“要说是你姐夫,你信吗?还有东头车口的老书记李霞昌也是。我是你方案上伯伯家的,他是四案的,你大外甥比你还大呢,不信回去问问你爸就知道了。”从此他在农机站又有了两个亲戚。

站上的饯行是热闹的,不但请了向河渠,还连带请了童凤莲。也幸亏请了童凤莲,当然也亏了“四秀才”,才没把向河渠灌醉。让人感动的不是酒宴,而是站上的承诺。姜支书说:“黄会计说得好,你是从站上走出去的,站上就是你的娘家。有了什么难处,到娘家来,只要能办到的,娘家一定尽力。”向河渠非常感谢在站上五年来受到全站的热情的无微不至的关照,说将铭记于心,终生不忘。他表示站上同仁不论有什么事用到他的,保证极尽全力去办,决不马虎。

前面说过,向家自河渠参加工作以来,经济困难已成过去,经济状况在全队最好,直到今年阴历二月老爸吃饭打噎,去肿瘤医院检查,确诊为贲门癌以后,手头的那点余款很快花光,经济立马紧张起来,养猪挣钱真的不是小事,于是来找老师。

“哈,河渠,正想托人带信叫你来呢,来了正好。”曹老师一见向河渠走了进来,非常高兴地招呼说。指着旁边的靠椅叫他坐,然后张罗着倒茶,不象老师对学生,倒象对朋友对同事对兄弟那么客气、热情。

他最关心的是向河渠的肝炎情况。向河渠告诉老师,多亏顾医师的精心治疗,自己按时服药,戒了酒,不吃肥肉,养成喝绿茶的习惯等一系列综合措施;几天前进行检查,按顾医师的检查结果,说是再有两三个月,可望痊愈。

曹老师说:“那就好,这样今年高考体检就不会有问题了。”向河渠说今年不准备考了。没等老师问,他就说起了家庭的困境,说自己好比是拖头,后边跟着驳子、舢板,拖头不动,后边的小船就无法启动航行。一家六口,自己一走,凤莲一人确实难以支撑。

老师认为学生说的确有道理,只是人生在世总应实现人生的价值,不能虚度年华;而要想有所作为,就必须有坚实的基础,接受高等教育,就是在奠定基础。有这大好的机遇不利用,对实现人生价值的损失是巨大的。当年自己就为家庭困难,只上到师范没能再深造,尽管老首长再三携契,总有力不从心之感,这也是基础不扎实的缘故;因而总盼河渠能上大学,有困难可以设法克服。

老爸生癌症是个问题,你不上学也不能解决。这个问题难在经济上,经济上自己可以尽力支持。现在他已不困难了,大的已到高二,小的才初二,倩如在初中任教,手头可以挪出钱来支助他上学而不用从家里拿。向河渠说老师为他操心得够多的了,不能再在经济上烦劳了。老师哈哈一笑说:“常言道养个女儿六十年不太平,谁让我是你的老师呢,不用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了,就这样。”

向河渠说:“王梨花说夫妻关系是所有人际关系中第一位的,可惜的是她知道这一点迟了几年,以致造成了我与她的悲剧。她说考与不考不仅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还有凤莲。她要是不赞成,就宁可不考。去年我考她勉强同意,体检不合格,她喜出望外,我知道她是不同意我考的,所以就不考了。”

老师一愣,说:“这么说,我就不好说什么了。今天来有什么事说吧,只要我帮得上的一定帮。”向河渠说了捉小猪的事。老师说这容易,走,先去办这件事,回头再聊。师生二人出了办公室,齐向饲养场走去。一路上老师问学生答,聊了厂里的情况。河渠告诉老师,过几天他将去扬州追款,那边两个单位差塑料厂的货款好长时间了,一直拖着不给,想去追一追。曹老师告诉他,徐校长在扬州商校当校长,他写封信让河渠去找校长,徐校长那边熟人多,也许对追款有些好处。向河渠喜出望外。曹老师问清了欠款单位的名称后叫他过了明天来取信。

在向河渠吃饭的功夫里,徐校长仔细看着曹老师的信,看了一遍,放在桌子上,站到窗前,沉吟了一会儿,又拿起信再看了一遍。向河渠吃完后将碗筷送到后边厨房,师母不让河渠洗,河渠坚持要洗,二人争恃之际,徐校长说:“河渠,你放下,我来跟你聊聊。”河渠说“就来,就来。”仍然坚持洗好碗筷才走了出来,坐到小方桌旁。

“知道老师信里说了什么吗?”“曹老师说是拜托校长找人帮我追款。”“啊--,那是次要的。曹老师主要是要我劝你参加高考。信中说了去年你参加高考的情况,也说了你目下家庭的现状和他的想法。现在我要先听听你的。至于追款嘛,呣——,我来找他们的上级试试看。”

在谈及高考话题时,向河渠是这样告诉老校长的:他说为人活在世上最为重要的是做一个真正的人,担当起他应负的责任。不错,上大学可以掌握更多的知识,取得一定的资历,在人生的征途中比不上大学更易获得事业的成功。可是眼下老爸身患癌症,母亲体弱多病,两个孩子幼小,经济收入只能说勉强可以维持。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只顾自己的前途去上大学,家庭的重担全靠不识字的妻子来承担,她怎么挑得动?他说他好比是一只拖头,后边有驳子舢板一大串,拖头不拖,驳子舢板就无法前进,这不是三五天,十天半个月一咬牙就能闯过的难关,是三四年,甚至更长的艰苦岁月,我不能只顾自己而丢下该我承担的责任。向河渠的这段话在诗中也有记载,诗题为《下定决心不再考》,诗云:

做人就得做个人,担当自己的责任。目下老爸患癌症,老娘体弱又多病。

两个孩子还幼小,妻子怎能独应承?我好比一拖轮,驳子舢板一大群。

拖轮不拖怎向前?不能只顾好前程。不考不考决不考,尽管录取如点灯。

校长问起家庭的意见,向河渠说老爸认为该去考,除了去年说的理由外,关于他的癌症没有什么大影响。他说他所服务的大队就有一个与他同样是贲门癌的病人,原在砖瓦厂拖砖瓦,已得病七年了,现在还好好的,能吃能睡,家里不肯他拖砖瓦,在家做做轻巧活儿,蛮好的,他还跟他下过棋。常规服药,除了报销以外,花不了多少,对上大学没多少影响。他妈跟去年不一样,可能是老爸的影响,说是当年他爸在外当新四军,她也熬过来了,虽然有老娘她也轮着养,负担没有现在大,她说她没有意见,主要看莲子。爱人还是去年的态度,随我,可我知道她不同意。接着他说了王梨花所说的那番道理,然后说只要爱人内心不同意,他绝对不考。娶了她就得为她的幸福着想,他不愿为自己的前途而使她承担本该两人承担的责任。

老校长说曹老师在信中说了向河渠的想法,也承认他说得对,但是,老师说看问题要看长远,不要只顾眼前。只要眼前一关过去了,还可以担起对爱人该担的责任。经济问题从两个方面解决,一是他支持向河渠的上学费用,二是向河渠勤工俭学,不需要家里贴钱。向河渠重复了王梨花的话,他说他认为王梨花说得对,上不上大学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只要凤莲不赞成,他肯定不上。

老校长说他看过曹老师的信,听了向河渠说的话,想起一年来他这所学校里老三届学生中的情况,感触比较深。从理论上讲,他同意老曹的意见,看问题应当看长远,向河渠的看法有偏颇,说句官话,当年前辈闹革命,哪能都征得爱人的同意?为革命,为劳苦大众,抛小家去洒热血,还能只顾眼前的利益?只要向河渠肯上大学,妻子也不会不同意。熬过了这几年,日子就过出来了,到那时只要对妻子更好些也就是了,为什么要迁就妻子眼前的主张呢?

向河渠说他看的不仅仅是这几年。这几年咬紧牙关能熬过去,今后呢?他二哥苏州建校毕业,六一年参加工作,到今年十七八年了,二嫂至今还带着三个孩子在家里种田;每年二嫂去淮阴两次,二哥回来一次,连过年一次,一年相聚就四次。公社书记、副书记的妻子没有一个能到沿江来工作的,也是回家探亲。风中的老师中夫妻在一起的不多。夫妻长期分居,家就靠妻子长期支撑,这可不是几年的事,而是几十年。假如我是妻子,我会幸福吗?

到这个厂之前,书记问我的志向,我说上学时志向是“头戴铝盔走天涯,哪里有石油哪里就是家”;去年考试时填的是哲学,志向是探讨人生的奥秘;现在的志向是做一个平凡的人,在平凡的人生中做到“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

老校长说,你说得有道理,在农村娶过老婆的大多数夫妻长期分居,夫妻长期分居确实说不上幸福;所谓的熬过几年就好了,也只能指经济上。而经济问题在幸福与否这个问题上占的比例并不大,尤其是基本生活能维持以后,就占不到什么比例了。你有这种看法,我很欣慰。

我们所说的实现人生价值,偏重于才学。说起来成才之道不总是要科班出身,只要选准了目标,然后坚持不懈地钻进去,是同样能成才的。拿你来说吧,你的文章写得好,就可以在写文章上出成果,许多作家都不是科班出身,高尔基、尼.奥斯特洛夫斯基都没上过什么大学,还成了最出名的作家呢。

师生俩在考不考问题上达成了一致意见——不考。老校长给曹老师写了一信,说了他俩的讨论过程和结论,谈了他的建议。向河渠带回信,交给了曹老师,曹老师看了信,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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