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叶瑜每日带着自己做的点心或糖水去找皇帝,但每次都被拒之门外。
直到回宫前日。
一大早,叶瑜特意吩咐兰莺姑姑将自己给她的东西都放到应有的位置,然后用上病假条,带上她自己做的戚风蛋糕,再次来到皇帝在行宫的办事处。
这里同皇宫中的氛围严肃的养心殿不同,他隔皇帝的寝殿不远,风景又极为雅致。
不过再怎么雅致,也是皇帝的地方,周遭是没有超过人高的植物的。
还是同之前一样,在叶瑜提出想见见皇上时,被拒绝了。
但这次叶瑜没再灰溜溜的离开。
叶瑜眼中积蓄的泪水终于决堤,她猛地一个旋身,“噗通”一声便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凉坚硬的殿前石板上。
“皇上!”
“诶哟!玉嫔娘娘!您....您这是做什么!”
梁文昌一个错眼没盯住,就见那纤弱的身影已然伏地,吓得他魂飞魄散,几乎是扑将过去,弯下腰,双手虚扶着,却不敢真去触碰这位主子:
“娘娘,您快起来,这地上凉,若是伤了玉体,奴才万死难赎啊!”
他知道玉嫔娘娘来了好几次都没见着皇上,可也知道皇上对玉嫔娘娘绝非无情,不然也不会命人通报玉嫔娘娘每日做了什么。
可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明明喜欢玉嫔娘娘,想见玉嫔娘娘,却每回都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任宫中人误会她欺负她。
玉嫔娘娘往日里看着也是一副温柔顺从的性子,在得知自己被拒绝后,直接就走了,从来不难为御前的人,只说自己下次再来,可今日她反应怎么这么大?
而且早不哭晚不哭,偏偏这儿在门口哭起来了。
昨儿皇上就将穆将军传到了行宫聊家常,此时皇上正同穆将军用膳呢,是真是没法儿见玉嫔娘娘啊。
“皇上!求求您,让妾见您一面吧!”
叶瑜的悲鸣的声音传到内殿,正在默默用膳的两人不约而同皆是一顿。
皇帝夹向菜品的筷子在空中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落下,他抬头,目光掠过穆将军面前几乎未动的菜肴,开口打破了沉寂:
“朕看穆将军用的不多,这宫中的菜式大都照本宣科,可是不符合穆将军的胃口?若不符合,朕叫皇后宫中的小厨房做了来。”
坐在皇帝对面的穆将军回头看了看殿门口,笑眯眯的开口:
“陛下厚爱,臣感激不尽。”他声音洪亮,带着武将特有的中气:
“只是臣年迈,脾胃虚弱,御膳虽美,却不敢多用了。至于皇后娘娘宫中……”穆将军略一停顿,语气平稳无波:“臣是外臣,不敢妄议内宫之事,更不敢劳动凤驾。”
若是你声音小些,朕倒是真信你是病了。
皇帝的眸光幽深了一瞬,转瞬就笑的平和又亲切起来:
“自家亲戚,还谈这些做什么。”随即眼神示意梁大伴出去将叶瑜带离此地。
梁大伴心领神会,立刻躬身退下,将伺候皇帝用膳的活儿交给了梁善武。
“皇上折煞老臣了。”
穆将军微微挺直了原本有些松垮的脊背:“天威君恩在上,臣唯有恪守臣节,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逾越僭越之心,岂敢与陛下论亲?”
就在这时,殿外玉嫔的声音再次拔高,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字字泣血:
“皇上!妾自知皇上是厌弃了臣妾,可臣妾实在不知臣妾罪在何处,还请皇上明示啊!!”
伴随着的,还有梁大伴愈发焦急的低声劝解,显然外面的局面已然失控。
穆将军浓眉蹙了一下,随即放下一直摩挲的酒杯,双手抱拳,声音沉了下来:
“陛下,臣突感身体不适,精神难济,若无其他要事,臣恳请告退。”
皇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沿:
“爱卿既然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朕自然体恤。只是,”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强硬:
“边关军务,却不能一日无人主持。朕看张副将近年来历练得不错,上次的军报也写得颇有见地。爱卿既然需要长期静养,朕想着,是不是先让他代你掌管一阵军务?爱卿也好在京中安心教导子弟,含饴弄孙,享享清福。”
穆将军闻言,非但没有惶恐,反而抬起眼,目光直视皇帝,嘴角甚至扯出讥诮的弧度:
“张副将?”他声音不高,话说的却极不客气:“皇上说的,可是那个只知道钻营,吃空饷的王家姻亲?既然是皇上下旨,那也好。臣,便在家安心养病,静候陛下佳音便是。”
穆将军竟是一口应下,将皇帝噎得脸色一青,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正要发作,殿外玉嫔那凄苦的哭闹声又不合时宜地传来,更是火上浇油。
纵然他心中对叶瑜有些情意,此刻也觉得她实在不识大体,不懂分寸!
正在这君臣对峙,空气几乎要迸出火星的时刻,梁大伴脚步匆匆地重新入内,他额上带着细汗,神色惶急,快步走到皇帝身边,压低声音急促地禀报:
“皇上,奴才……奴才命人暂时将玉嫔娘娘……捆起来了。”
“混账奴才!”皇帝正无处发泄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出口,他猛地一拍桌面,震得杯盘作响,厉声喝道:
“你捆她做什么?!谁给你的胆子!”他将对穆将军的怒气,尽数倾泻在梁大伴身上。
梁大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带着颤抖:
“皇上息怒!奴才该死!可是……可是玉嫔娘娘瞧着情绪实在不对劲,力大无比,口角溢血,眼神涣散,奴才实在是怕她伤着自个儿,万不得已才叫人拿了绳子暂且束缚……可就算这样,一时竟也没能完全按住她,那情形……就跟……从前的纪庶人,一模一样啊!”
梁大伴一提起纪庶人,皇帝就想起了从庶人宫中搜出的毒被子,他目光幽深的略过不明所以的穆将军,当下便吩咐起来:
“既如此,还不速去请太医,看看玉嫔可是身中逆鳞粉之毒!”
穆将军一听到逆鳞粉,眉毛倒竖:“这怎么可能!”
那逆鳞粉,他确实帮自己的女儿寻来过!也正因如此,他才更清楚这东西的阴毒,此时宫中再现此毒,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莫非又是皇后所为?!
惊怒交加之下,他已然失态。
“怎么不可能了?穆将军,莫非你知道这逆鳞粉?”皇帝迅速回头,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穆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