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陈小刀匆匆忙忙地赶回程真的住所。
一进门就看到别墅里到处都是的弹孔,可见昨日这里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房子里有很多人,有一些身穿工作服、手持清洁工具、弯腰打扫的清洁工,也有站在关键位置、腰间鼓鼓囊囊的明显带着枪械的黑衣人。
龙五警惕地站在通往后花园的门口,见到是小刀前来,默默地朝他点了点头、移步放行。
花园里,昨天还好好的凉亭一样变得千疮百孔,弹孔下墙皮剥落、露出底层的混凝土;
植物、灌木、花草全都变得一片狼藉,而程真就端坐在这一片狼藉中间,一张塑料大排档椅子上。
看情形他并非“没事”,不仅左臂被石膏固定挂在胸前,连脸色也十分的差,完全不像之前在公众和陈小刀面前表现出来的那副样子。
“师父,你没事吧?”陈小刀上前问道。
程真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脸色略微放松,说道:“还没死……你把阿珍留在祖屋了?你做的没错,这样才安全。”
“到底是谁干的?”陈小刀走近,压低声音询问。
“还能有谁……除了陈金城。”程真说着,眼神前所未见地锋利:“……好在五哥的朋友是香港首屈一指的大哥,这里长期有人盯着,见势不对就搬来了救兵。”
刀仔看着程真手臂的伤势、还有周围的弹孔,就是一阵后怕。
“那些人跑了?”他问。
“差不多都死在这,尸体和证物已经被警方带走、取证已经结束,不然你我也进不来。”程真答道。
左右看看之后,陈小刀终于发现了另一个问题:“……菊子小姐呢?”
程真的脸色更加难看,咬着牙说:“不见了。”
陈小刀这才恍然明白,为什么师父刚才说他把阿珍留在祖屋“没错”……菊子小姐一定是被陈金城的那些喽啰绑架了!
“这些王八蛋,真是卑鄙!”他立时怒骂,“肯定是他们明知道赌不赢,才使用绑架这种卑劣的手段!”
“赢?”
程真冷笑:“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任何一场赌局的胜利,是在赌桌上决定的。想要赢,最好的办法就是干掉所有对手;买股票赚钱的,其实也都是有内幕消息。
“所谓赌术,大抵不过如此——你现在还想学吗?”
陈小刀看了看周围的惨相,一时失语。
……
车流从窗外驶过。
这里却不是像大佬府邸、山顶别墅那般清净的地方,而是闹市之中一家临街的茶室。
几个戴墨镜的人就坐在茶室的一个角座,紧邻着窗,里里外外的客人、行人都看得见。
这令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感觉不适,忍不住出声笑言:“菊子小姐非要约在这种地方见面,看来是不相信我陈金城。”
对面那个同样戴着墨镜的女人正是菊子,此时她抿嘴一笑,相当冷静地回答:“陈先生,你手底下那些废物以有心算无心、十几个枪手对付区区两个人,竟然还能全军覆没;这让我想相信你也不行啊。”
一旁的烂口南有些心虚的转过头去。
老板陈金城的家业都在新加坡,香港的关系、枪手、产业一直是他在维护。
今天派过去的十几个枪手,是他手头仅剩的精锐力量,竟然全被程真那小子干掉;
不仅如此,程真的名头太大、所住的地方还是本地大佬借出的房子,导致黑白两道都已动了起来。
街上的警车比平时多了一倍,黑道的朋友也已经放出话来,好几个大佬都在找陈金城,若不是东南亚的大买家们卖了些面子出去,恐怕两人连门都出不来。
故此,陈金城对这种处于众人目光之下的位置才感觉不适。
戴着墨镜看不出眼神如何,陈金城只是微微点点头,接着菊子的话头说:“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劳动菊子小姐大驾。现在程真状况如何?”
“手臂被打中,可惜是左手。程先生是右利手,赌术不会受太大影响。”菊子回答。
“……如此一来,只有在心理上让他动摇、了解他的习惯,在赌局中直接战胜他了。”陈金城叹了口气,“这方面,还要请菊子小姐赐教。”
“当然,我出现在这里,就是已经应承。”菊子说,“我趁着袭击时离开,程先生定然以为我被你们绑走;现在,我来为你们讲一讲程先生的习惯……”
陈金城屏息静听,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时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数分钟后,菊子拿着一张支票悄然离去,而陈金城则还坐在这里,看样子是要把刚刚听到的一切在脑中重新过上一遍。
烂口南忍了好一会,直到陈金城重新端起茶喝了一口,才低声问道:“老板,她靠不靠谱?”
“现在才问?晚了点吧。”陈金城哼了一声,但还是解释说:“这女人看来并非普通助手,而应该是程真的枕边人……她说的话是可信的。”
烂口南点点头,但随即又问:“可是,既然她是程真的姘头,她怎么会出卖姓程的呢?”
陈金城呵呵一笑:
“古语有云,‘清酒红人面,黄金动道心’。
“一千万美金,省着点花,可以当一辈子的皇帝,年轻力壮的男人可以隔几天换一个;
“而且,这位菊子小姐出卖程真的住址时、可完全没有顾忌程真会遭生命威胁,可见她的冷酷无情。这事情不会有假。”
约定的赌局日期马上就要到了,此时这一千万花得值!
……
出了这场袭击事件之后,本来就被媒体炒得火热的、千王传人与新加坡赌王的决斗,变得更受注目了。
报纸、广播、电视台都开始连篇累牍的报道,即使香港法律禁止赌博,也管不住这些媒体人;
甚至有电视台为了收视率竞争,主动联系程真,想要获取转播权。
程真没有出面,只是派徒弟陈小刀出来向媒体宣布:“只要承办方同意,那么千王传人乐于配合,最好是现场直播,免得有人耍诈。”
承办方国际赌术协会自然同意,发言人还向电视台讲明:
一般情况下国际赌术协会只举办赛事而不鼓励下注,不过这一次是山口组的事务、赌金完全是上山宏次和陈金城提供,国际赌术协会无法置喙,只能借用一艘游艇作为场地,离港入公海后才开始赌局,不与香港法律发生冲突。
至于程真话里“耍诈”的那位,大家都知道是新加坡赌王陈金城。
警方早已传唤过他,但是仍是没有证据控告,只能任其保释。
到了此时,程真与陈金城两人之间的新仇旧恨,已经成为街头巷尾最为热议的话题。
一件事传播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对赌没有兴趣的人,也不免关注一下这些消息,和街坊、同事聊一聊这个话题。
几天过去,赌局临近之时,几乎全港的目光都已经集中在港口处停泊的游艇了。
就算是仍然在隐居的高进也不例外。
女友Janet自从上次与高进谈话,便真的不再管他如何行事;只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试图给他以情感的支撑。
这时看见他叫人安排了电视机,坐在沙发上安静等待,不由得心里有些紧张,坐过去靠住高进的肩膀、挽着他的手。
她什么都没有说,但高进知道她内心担心什么,安慰地拍拍她的手,低声说:
“东西已收拾好了,只要这场赌局结束、我们便可前往南美;从此我不再是赌神,也不会再赌。”
“只是……程先生刚刚遭遇袭击……”Janet忍不住说道,接着又摇了摇头,不再继续下去。
高进微笑,说道:“我相信程真,陈金城不会是他的对手。且看他如何败敌吧。”
电视机里,取得了独家直播权的电视台甚至制作了一档专题节目,此时有个嘉宾正在侃侃而谈,从日本讲到新加坡,从赌术传奇讲到千王传承。
但高进听得出来,这家伙满嘴都是胡说八道,大不了骗一骗那些从来对赌术没有了解的人罢了。
也许是听到了屏幕外观众的心声,主持人忽然打断了嘉宾的口若悬河,按了按耳朵上戴着的耳机,表情兴奋地说:
“各位‘城市睇真d’的观众,我们接到前方发来的消息,停泊在港的‘将军号’游艇已经打开艇尾,降下登艇甲板,并且铺上红毯,看来今次决战的两位高手即将抵达;我们现在将画面转交前方记者。”
镜头切换,画面微晃之后,果然出现一位前方记者,手拿话筒,以不亚于主持人的亢奋神情开口介绍:“各位观众,我现在所在,就是‘千王传人’与‘新加坡赌王’决战的现场啦,可以看到一台bentley正缓缓驶来……”
车子很快停在红毯旁,黑色的车门被游艇的船员打开,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陈金城笑容满面的走下来。
面对记者们伸到面前的话筒,陈金城开口说:“很感激大家这么关注,我陈金城一向是以和为贵的,希望不管赌局如何,都不要伤到彼此的感情,像程先生这种少年英才可是很难得的,哈哈哈。”
“陈先生,陈先生,有报道指你曾雇凶刺杀程先生,你有何回应?”
“这位记者朋友,警方并未立案,也就是此事并不存在,相关的报道侵犯了我的名誉权,如果不道歉我只好雇律师起诉。”
说完这话,陈金城摆了摆手,推说自己要在大战前养精蓄锐,身边的烂口南和游艇船员一起推开了记者,簇拥着他登艇去了。
……赌局的另一方,也恰在此时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