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江宁与来财等人早已支起了黄铜炭炉，锃亮的锅子架在上面，底下炭火正旺，映得锅内清亮的骨头汤微微泛着热气。
江宁正蹲在炉边调火，见司昭霆抱着人进来，身后还跟着姬明泽等人，忙起身恭敬行礼。
司昭霆淡淡开口。
“不必多礼。”
江宁看着姬明澈，见人没事，这才将提着心的放了下来，又朝着他笑着开口。
“小殿下可算来了，再等会儿汤就要沸了！”
姬明澈被司昭霆轻轻放在铺着软垫的矮凳上，目光瞬间被那口锅子勾住，小手扒着桌边探头看。
“这里面要放什么呀？”
姬明泽跑了过来，刚好听到这话，继而得意一笑。
“八弟，这里面准备的很多，可都是你爱吃的。”
司昭霆扫了一眼摆着的食材，暗自点头，确实都是澈澈爱吃的。
但凡不苦的，澈澈都爱吃。
来财将一旁的蔬菜丢入了锅内，朝着姬明澈解释。
“小主子，这锅子要先煮菌菇和笋，汤才会更鲜。”
姬明澈嗯嗯点头，目光直勾勾盯着锅内，小模样馋的不行。
温逸棠跟在后面，手中不知何时提了个食盒，他打开食盒，里面码着切得厚薄均匀的羊肉片、晶莹剔透的虾滑，还有裹着蛋液的嫩豆腐。
“这些小澈肯定都喜欢吃。”
姬明澈眼睛一亮，伸手想去拿虾滑，却被一旁的沈戾轻轻按住手背。
“阿澈，烫，等会儿我给你下着吃。”
他拿起长筷，夹起一片羊肉放进锅里，看着肉片在沸汤里迅速卷成粉色，才捞出来吹凉了递到姬明澈嘴边。
“尝尝？”
“唔！”
姬明澈咬下一口，鲜嫩的羊肉裹着鲜美的汤汁在嘴里化开，满足地眯起眼睛。
“好吃！比御膳房的炖羊肉还香！”
姬明泽见他吃得开心，也凑过来夹了一筷子菌菇。
“那是自然，据说这锅子在边关时，很受欢迎，吃着方便，将士们围着火炉吃，一口下去浑身都暖了！”
他说着，又给姬明澈碗里添了勺豆腐。
“这个嫩，八弟多吃点。”
司昭霆瞥了沈戾与姬明泽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把浮在汤面的油花撇去，再盛了小半碗清亮的汤，放凉了喂给姬明澈。
“先喝点汤，别噎着。”
姬明澈低头，小口小口的喝着，只觉得这汤也是极其美味。
几人围着炭炉，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着泡，鲜香的味道满溢整个偏殿。
姬明澈吃得鼻尖沁出薄汗，脸颊红扑扑的。
吃到一半，姬明澈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
“六哥，你怎么知道边关的人吃锅子的样子？”
据他所知，六哥可从未去过边关。
姬明泽放下筷子。
“是萧烬告诉我的。”
虽然是他主动问的，可他也是几人中第一个知道的。
姬明澈征了征，萧烬说的？可他怎么不知道？
司昭霆与沈戾手中动作一顿，只觉得嘴里的肉味都淡了很多。
姬明泽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只继续道。
“据说他们冬日的时候，将士们围着炉子，一边吃锅子一边讲战场上的事，可热闹了！”
“若是有机会，我也想去边关去体验体验。”
温逸棠闻言，笑着道。
“明泽，边关那地可不太平，咱们还是安心在上京待着。”
姬明泽也跟着笑了笑。
“也是，我还是在上京陪着八弟，哪也不去。”
姬明澈咀嚼着嘴里的羊肉片，嗯嗯点头道。
“六哥要一直陪着我。”
西月王府的暗室里。
烛火摇曳，将慕容凛的影子拉得狭长。
一名黑衣男子单膝跪地，头埋得极低。
“主子，大虞那边传来消息，那位‘神子’突然不知为何竟是缩小成了幼儿。”
慕容凛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闻言抬眸，眸底带着惊讶，似想到什么，眼底掠过一丝讥诮。
“此事可查实了？”
“回主子，大虞民间已有风声，想来是真的。”
黑衣男子回话时，始终不敢抬头。
慕容凛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满是不屑。
“什么神子，依本王看，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妖孽罢了。”
他起身踱了两步，烛火映在他脸上，明暗交错。
“大虞皇室竟把个妖孽当宝贝捧着，如此昏聩，看来大虞的气数，也快尽了。”
“王爷所言极是。”
黑衣男子连忙附和，声音里添了几分刻意的愤懑。
“一个大活人竟能变大变小，若非妖怪，又是什么？这般邪祟之物，留在大虞，本就是祸根！”
慕容凛眼眸骤然眯起，寒光乍现，语气也跟着冷了几分。
“你即刻去办，把‘神子是妖’的话撒出去，北黎边境要传，大虞都城更要传！”
“本王倒要看看，流言四起、民心惶惶时，姬煜川还能不能护得住他那个宝贝疙瘩！”
“属下遵旨！”
黑衣男子猛地叩首，转身便要退下。
“等等。”
慕容凛忽然叫住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诡异。
“动静要闹大，别让人查到西月头上。”
“还有，加派三倍人手去拦净渊。”
“他若敢反抗…”
慕容凛眼底带着抹狠辣。
“不必留活口！”
上次那净渊坏他大事的账还没算！
什么天降祥云、天佑大虞，在他看来，不过是糊弄世人的卑劣戏法。
没了净渊这块“民心招牌”，他倒要看看，姬煜川、姬明澈还能拿什么让天下人信服！
姬煜川，姬明澈，这一次本王定要你们好看！
“可主子。”
黑衣下属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额角也沁出了层薄汗。
“净渊大师在百姓心中是‘在世活佛’，若是…若是真动了他，恐怕会激起民愤。”
“民愤？”
慕容凛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嘲讽。
“等他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这天下的话该怎么说、该怎么传，难道不是由本王说了算？”
他猛地抬手。
“即刻去办！若敢延误，提头来见！”
“属下…属下明白！”
黑衣男子再不敢多言，躬身叩首后退了下去，身影融入黑暗，瞬间消失无踪。
慕容凛站在烛火旁，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