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荧屏余热催新篇,非遗烟火唤匠心
《觉醒年代》的余热像四月的柳絮,飘得满城都是。林羽刚在片场送走最后一波前来取经的同行,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央视科教频道 张主任”——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上次行业论坛上见过,梳着一丝不苟的油头,说话总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
“林总,恭喜啊!”张主任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混着点背景里的键盘声,“《觉醒年代》这股热乎劲儿,连我们台长都天天追,说多少年没见观众对历史剧这么上心了。”
林羽笑着客套:“张主任过奖了,都是团队的功劳。”
“别谦虚,”张主任话锋一转,“我们台里最近在筹备个大项目——《舌尖上的非遗》,想把老祖宗传下来的美食手艺拍出来。台长说,你们能把枯燥的历史拍得有血有肉,这烟火气的东西肯定更在行。所以想问问林总,有没有兴趣来当总策划?”
林羽愣了愣。他拍过历史剧、都市剧,还真没碰过美食节目。正琢磨着怎么回应,张主任又补了句:“不是让你放下手头的戏,就是帮着把把关,出出点子。比如怎么让观众看着屏幕里的糖画、腐乳,就像看见当年手艺人蹲在巷口忙活的样子——你们《觉醒年代》里那股子‘真’,正是我们想要的。”
挂了电话,林羽捏着手机在片场踱了两圈。老槐树下,道具组的人正忙着打包东西,那盏陪他们拍了半个月的马灯被小心翼翼地放进木箱,灯座上的黑灰还留着。“小李,”他喊住搬箱子的小伙子,“你说,拍美食和拍历史,是不是一个道理?”
小李挠挠头:“都是拍老东西?比如您拍当年的学生啃窝窝,现在拍当年的厨子熬酱?”
这话倒让林羽笑了。他想起王婶熬粥时总说“火候到了,味儿自然就出来了”,或许拍非遗美食,拼的也不是花哨的镜头,而是能不能把那火候里藏的故事拍出来。
三天后,林羽揣着本泛黄的《中国民俗饮食考》走进了央视大楼。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张主任正指着ppt上的图片介绍:“这是浙江的霉豆腐,用毛豆腐发酵的,外头看着长毛,里头嫩得像布丁;这是陕西的花馍,过年时捏成十二生肖的样子,蒸出来暄腾腾的……”
林羽翻着手里的书,忽然指着一页说:“张主任,您看这段——民国二十三年,山东周村的烧饼艺人,得用枣木炭烤,火候大了焦,小了不脆,还得边烤边唱‘芝麻粒儿圆,烧饼薄如蝉’,说是‘让芝麻听着歌入味’。”
会议室里静了静,张主任眼睛一亮:“林总这意思是……不光拍怎么做,还得拍为什么这么做?”
“对,”林羽把书往前推了推,“就像咱拍《觉醒年代》,不只是拍学生喊口号,是拍他们为什么喊。拍烧饼,就得拍艺人守着炭炉熬到后半夜,拍他手上的烫伤,拍他孙子趴在案板上等着第一炉出锅——手艺里的日子,才是最勾人的。”
旁边的年轻编导小周举了举手:“可现在观众就爱看‘沉浸式烹饪’,镜头怼着锅铲拍,滋滋冒油的声音放大十倍……”
“那是快餐,”林羽打断他,“咱们要做的是老火汤。比如拍酿豆腐,得从选黄豆开始拍,看农人凌晨去田里摘豆,石磨磨浆时驴蹄子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点卤时老师傅念叨的‘盐卤点得准,豆腐像嫩笋’——这些‘废话’,才是非遗的魂。”
张主任听得直点头,把保温杯往桌上一墩:“就按林总说的办!先从北京的糖画拍起,我认识个老爷子,七十多了,蹲在胡同口画了五十年,画龙时手腕转得比戏台上的武生还溜,嘴里还得说‘龙摆尾,糖拉丝,小孩吃了笑嘻嘻’。”
说走就走。一周后,林羽跟着摄制组蹲在了胡同口。糖画张老爷子的摊子支在棵老榆树下,铁皮锅里的麦芽糖熬得琥珀色,咕嘟咕嘟冒小泡。老爷子握着长柄铜勺,手腕一抖,糖丝像细雨似的落在青石板上,转眼就勾勒出条鲤鱼的轮廓。
“您这手艺,是家传的?”林羽蹲在旁边,看着老爷子用小铲把糖画铲起来,递给出钱的小孩。
老爷子叹口气:“我爹当年在天桥摆摊,日本兵来了,糖锅都被砸了。后来好不容易捡回个破勺,蹲在防空洞门口接着画,那会儿小孩吃不饱,就围着看我爹画,说‘看一眼糖鱼,肚子就不饿了’。”他指了指铜勺把,上面磨出个深深的凹槽,“这都是攥出来的印子。”
正说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怯生生地站在摊前,手里攥着块皱巴巴的五毛钱。老爷子笑了,舀起糖就画了只小兔子:“送你了,小姑娘。我孙女跟你一般大,也爱揪我这胡子。”
小姑娘接过糖兔,舔了一口,眼睛亮得像两颗糖豆。林羽对摄像比了个手势,让他把镜头从糖兔移到小姑娘沾着糖渣的嘴角,再慢慢摇到老爷子手腕上的老年斑——那些斑,像极了糖锅底结的焦糖。
收摊时,老爷子把铜勺放进锅里仔细擦,糖渣粘在布上,亮晶晶的。“林先生,你们拍这个,能让更多人知道,这糖画不只是甜,是我爹在防空洞里盼着天亮的味儿不?”
林羽没说话,只是帮着把铁皮锅扛起来。锅沿的磕碰处,还留着当年被砸的凹痕,像个沉默的标点,标在岁月的句子里。
回到台里剪片时,小周看着素材直咋舌:“林总,您让拍的老爷子给铜勺上油、数芝麻粒的镜头,加起来有三分钟,观众会不会嫌闷?”
林羽让他把那段素材放慢,配上老爷子画糖画时哼的小调——“糖稀甜,日子绵,一勺能画三千年”。“你听这调子,”他指着屏幕,“比滋滋冒油的声音好听多了。就像咱拍学生们在破庙里分粥,没人嫌粥凉,都盯着那只豁口的瓢——因为瓢里盛着日子。”
张主任路过剪辑室,探头看了一眼,忽然说:“下周去拍山西的老陈醋吧,有个醋坊,用的还是明清时的老缸,缸底的醋母传了八代人。听说酿醋的老师傅,每天天不亮就去闻缸,说‘醋香里能听出粮食在唱歌’。”
林羽眼睛亮了,抓起外套就往外走:“那得带着收音设备,把粮食唱歌的声儿录下来。”
走廊里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林羽忽然想起《觉醒年代》里那个镜头:学生们举着标语走过老槐树,树影落在他们肩上,像给热血的青春,盖了层温柔的章。或许拍非遗美食也是这样,镜头里的糖画、陈醋、花馍,不过是载体,真正要盖的章,是那些藏在烟火气里的坚守——就像王婶总说的,“火不停,灶就不冷;人不丢,手艺就不灭”。
剪辑室里,小周正试着把老爷子数芝麻的镜头和小姑娘舔糖兔的镜头接在一起,麦芽糖的甜香仿佛顺着屏幕飘了出来。林羽笑了笑,转身去翻那本《中国民俗饮食考》,下一页夹着张纸条,是王婶写的:“拍面时记得拍酵母发酵的声儿,像小娃娃在打嗝——那是粮食醒了。”
他掏出笔,在纸条旁边添了句:“拍啥都是拍人,拍人心里的热乎劲儿。”
窗外的鸽子“扑棱棱”飞过,翅膀上的阳光晃了眼。林羽知道,这趟非遗美食的拍摄,大概会比拍历史剧更慢、更琐碎,要蹲在糖锅旁等糖稀熬好,要守在醋坊里等粮食发酵,要听无数个“当年我爹”“当年我爷”的故事。但这些“废话”凑在一起,或许就能熬出一锅比《觉醒年代》更绵长的老火汤——毕竟,日子本来就是由这些带着烟火气的碎片组成的,少了哪一块,都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