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药膏再次被他永手指摊开,带着一丝刺痛,蓝婳君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别动。”
萧御锦的嗓音里带着惯有的命令口吻,她抬起眼帘,恰好对上他了他此刻那双不悦的眸子。
她抿了抿唇,终究没敢再动。
萧御锦见她这般委屈的看着自己,还以为她又要哭,结果她只泪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不敢再有所动作。
这丫头虽然胆大,到底还是知道分寸的。
他这样想着,指尖又沾了点儿药膏在她脸上轻轻抹开。他放轻了力道,避开红肿最厉害的地方,见她疼得轻颤,动作又缓了几分。
这般耐心,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他堂堂亲王,满京城谁不对他毕恭毕敬?偏就这个小丫头,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
甚至敢拿他当下人使唤。
但他对这个丫头也是打心底是喜欢。
既然她开口相求,他也自然乐意效劳。
她肯让他上药,这比什么都重要。
这意味着她终于不再抗拒他的触碰,开始接受他的靠近。
本王真是......他低叹一声,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又得哄着,又得亲自伺候。
接着他又道:“蓝婳君,你还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让本王给你上药。”
这话说得极轻,却让整个内室的空气都凝滞了。
蓝婳君却在心里暗道:明明是他自己俯身为她上药,主动与她亲近,可经他口中一说,却像是她苦苦哀求来的恩赐。
她旋即垂下眼眸,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讥诮。也罢,既然他非要自欺欺其人,她又何必戳破。
萧御锦凝视着她轻颤的睫毛,唇角不自觉扬起。
这丫头是害羞了。
方才那般大胆地使唤他,此刻倒知道害臊了。
他忽然轻笑一声:“怎么?本王说错了吗?”
蓝婳君心头一紧,没想到他竟如此敏锐。
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蓝婳君,”萧御锦耐着性子,声音沉了几分,“你可知放眼整个京城,还没人敢让本王做这种事。”
蓝婳君还以为他不悦了。
连忙说道:“臣女不敢劳烦王爷。”
萧御锦却从她眼里清晰的看到了抗拒。
蓝婳君此刻再也不想让他碰自己了。
她将脸往后偏了偏,低声道:不劳王爷费心,让侍女来就好。
声音虽轻,却带着明显的疏离。
萧御锦闻言,手停在半空,脸色沉了下来。
怎么,嫌本王伺候得不好?他语气温和,却带着十分危险的味道。
这丫头可真难伺候!
他萧御锦何曾对人这般低声下气过?亲自为她上药,耐着性子哄她,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眼神。
只听蓝婳君答道:“臣女不敢。”
“不敢?”萧御锦笑了一声,笑意却没到眼底,“你方才求助本王的眼神,可不是这个样子。”
“本王既要哄你,还要给你上药,你还挑三拣四?”
蓝婳君闻言,忽然明白了过来,他方才那些举动,不是刻意与她亲近,要占便宜,而是,她以为她在求助他。
王爷误会了。她轻声解释,我只是......
只是什么?萧御锦问道。
蓝婳君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方才那个眼神,那个微微偏头的动作,确实是她做的。可她只是想示意小翠过来,怎料竟被他误解成这般……
萧御锦接着又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生硬的坦诚:“蓝婳君,本王没伺候过人。”
将就些。
这话说得别扭,却透着一丝难得的真实。
蓝婳君也终于鼓起勇气开口:“王爷误会了。”
臣女虽身份卑微,却也知廉耻。若存心引诱王爷,与那些自荐枕席的轻浮女子有何分别?
这话说得极重,连一旁的蓝盛飞都变了脸色。
萧御锦看着她,挑了挑眉,听她继续往下说。
臣女方才……她斟酌着用词,声音轻柔却清晰,是在唤小翠。
这话说完,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萧御锦捏着药膏的指节微微泛白。
一股说不清的滋味在心头翻涌——像是被人迎面泼了盆冷水,寒意之后,是更深、更尖锐的刺痛,直扎进心窝里。
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体会过这般难堪。
不,不仅仅是难堪。
比难堪更甚的,是一种空落落的失望。他第一次放下身段,近乎笨拙地想要对一个人好,竟是被当成了自作多情。
蓝盛飞屏住呼吸,他清楚地感觉到,这位宁王殿下的怒气与寻常不同,并非单纯的被冒犯,而是一种更危险、更压抑的东西在酝酿。
是本王多事了。他声音低沉的可怕,玄色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却仍保持着亲王该有的仪态。只是那双眼眸,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波澜都被强行压在了潭底。
内室死寂,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了冰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角落。
蓝婳君望着萧御锦紧绷的侧脸,继续硬着头皮开口道:王爷,臣女并非有意让您难堪。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臣女感谢王爷出手相救,但更不愿让王爷误会我是个不知分寸的人。王爷身份尊贵,臣女不敢高攀,更不敢存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这话说得恳切,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自己的原则,又暗中抬高了萧御锦的身份。
可萧御锦听着,心里那片空落落的失望,瞬间被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覆盖——一种被彻底推开的恼怒,一种求而不得的焦躁。
她竟如此急于与他划清界限!
“不知分寸的人,不会像你这样处处与本王保持距离。”良久,萧御锦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令人心悸的弧度,“只是,蓝婳君,本王向来不喜被人拒绝。”
他语调平缓,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蓝婳君心中微沉。她知道,像萧御锦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向来容不得半分违逆,尤其是今日,她当众拆穿了他的误会,等于当众打了他的脸。
蓝盛飞见势不妙,适时上前一步,恭敬行礼:“王爷恕罪,小女自幼在江南长大,难免不懂京城规矩。她只是怕污了王爷的手,这才再三推辞。小女能得王爷亲自关怀,已是莫大的荣幸……”
蓝盛飞的话在寂静的内室里回荡,试图为这场难堪的误会铺就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