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奥赖恩·布莱克那种外露的轻蔑不同，阿布拉克萨斯看着他的眼神极其复杂。那灰蓝色的眼眸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是深深的审视，最后沉淀为一种近乎敬畏的探究。
他的目光细细描摹着伊莱的脸庞轮廓，尤其是那头虽然颜色更深、但质感异常相似的金发，和那双翠绿得令人忍不住深陷进去的眼眸。
伊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蹙起了眉。
阿布拉克萨斯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迅速收敛了外露的情绪，恢复了那种矜持的淡漠，但声音比起平时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性的恭敬？
“伊莱·斯卡莫林？”他准确地叫出了伊莱的名字，尽管他们从未正式交谈过。
伊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翠绿的眼睛里带着警惕和疑惑。
阿布拉克萨斯的目光掠过伊莱放在桌角的月桂木魔杖，在那镶嵌的星屑上停留了一瞬，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沉吟片刻，仿佛在下定某种决心，然后才用一种刻意压低的、确保不会被第三人听到的音量开口。
“恕我冒昧，”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斟酌感，“你…是否对炼金术的转化原理，尤其是物质形态在能量守恒下的永恒性悖论，有所了解？”
这个问题太过突兀，也太过于超纲，完全不像是一个高年级学生会向一年级生提出的问题。这更像是一种试探，一个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理解的暗号。
伊莱茫然地看着他。
炼金术？他只在《魔法史》的章节里读到过这个名词，知道那是一种古老而深奥的魔法分支，涉及物质的转化和创造。至于什么“永恒性悖论”，他更是闻所未闻。
他诚实地摇了摇头，眼神里的困惑更加明显。
阿布拉克萨斯紧紧盯着伊莱的反应，没有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那纯粹到不似作伪的茫然，似乎反而印证了他的某个猜想。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混合着失望和果然如此的神色。
“我明白了。”阿布拉克萨斯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变得有些难以捉摸，“打扰了。”
他再次深深地看了伊莱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刻印在心里。然后，他微微颔首——一个极其轻微、却绝非高年级对低年级应有的礼节——转身离开了，步伐依旧优雅，背影却带着一种若有所思的沉重。
伊莱怔怔地看着阿布拉克萨斯离去的方向，完全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个如此高傲的马尔福会主动来找他？为什么会问那样一个奇怪的问题？还有他最后那个眼神…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自己金色的发梢。
一种莫名的、荒诞的直觉在他心底滋生——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看的似乎不是“伊莱·斯卡莫林”，而是在透过他，看着某个…别的存在。
这个插曲，像一颗投入迷雾的石子，虽然没有立刻激起巨大的浪花，却让伊莱本就混乱的内心，又增添了一层关于自身来历的、沉重而扑朔的谜团。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失去的记忆，或许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与这个魔法世界最古老的家族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他尚未知晓的、深刻的联系。
而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显然是知情人之一。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那探究的、仿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的眼神，像一根尖刺，深深扎进了伊莱的心里。
与邓布利多那充满智慧和警示的谈话不同，马尔福的目光带来的是关于“自身存在”最根本的质疑。
他究竟是谁？
仅仅是伊莱·斯卡莫林吗？一个在雪夜被捡到只记得自己叫伊莱的孤儿？一个与汤姆命运纠缠的共犯？还是像马尔福眼神暗示的那样，与那个显赫的、古老的纯血家族有着更深层次、更久远联系的某个存在？
这个问题一旦产生，便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不能再被动地接受命运的摆布，他必须知道答案。
回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时，伊莱的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冰冷的决然。
汤姆正坐在他们常坐的角落，翻阅着那本从禁书区边缘想办法弄来的《至毒魔法》。他抬眼看到伊莱，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同。
“怎么了？”汤姆合上书，黑眸审视着他，“马尔福找你说了什么？”他显然已经听说了图书馆的小插曲。
伊莱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回答，他走到汤姆对面的扶手椅坐下，翠绿的眼睛直视着汤姆，里面闪烁着汤姆从未见过的、清晰而坚定的光芒。
“他问我，”伊莱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是否了解炼金术的永恒性悖论。”
汤姆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炼金术？他为什么问你这个？”他的语气带着怀疑和一丝不悦，任何来自纯血家族的、他无法理解的关注都让他警惕。
“我不知道。”伊莱如实回答，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汤姆愣住了，“但我想知道。”
汤姆眯起了眼睛：“想知道什么？炼金术？还是马尔福的目的？”
“都想。”伊莱的回答简单直接，“还有…我是谁。”
这句话让汤姆沉默了。他紧紧盯着伊莱，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一直安静待在他身边的同伴。
伊莱眼中那种对自我认知的渴望，是如此陌生，甚至…有些危险。这代表着伊莱开始有了独立于他之外的目标。
“你是伊莱。”汤姆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强调的意味，“是我的人。这就够了。”
但这一次伊莱没有像过去那样顺从地点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汤姆，眼神里的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不…”他轻声说，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寂静的水潭，“我不是谁的附庸。”
汤姆的脸色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低。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尤其不喜欢来自伊莱的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