狯岳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从主公宅邸带回的冰冷与沉重感,混合着身体深处隐隐作祟的钝痛,几乎要将他压垮。
蝶屋那熟悉的药草味扑面而来,竟带着一丝诡异的“安心”感——至少这里只有善逸那令人烦躁的聒噪,而不是那些将他视为“神明凭依”的审视目光。
他只想立刻把自己摔回那张硬邦邦的病床上,用黑暗隔绝一切。
然而,刚踏入前堂的回廊,一阵极其混乱、极具穿透力的噪音就蛮横地撞进了他的耳膜。
“华丽地放开我!小鬼们!这是任务!任务懂不懂!她们可是关键!”
一个极其洪亮、带着夸张尾音、仿佛自带舞台回响效果的声音在咆哮。
“不行!绝对不行!小葵她们还那么小!怎么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炭治郎焦急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倔强的坚持。
“哈?!吵死了权八郎!管他什么任务!敢动本大王的储备粮(指蝶屋女孩们做的饭团)的帮手,看我不把他剁成肉泥!喂!那个花里胡哨的!吃我一刀!”伊之助标志性的野猪式怒吼和刀鞘碰撞的闷响混杂其中。
还有三个细弱、带着哭腔的女声在徒劳地辩解:“宇髓大人…我们真的没问题吗?…”
“她们都不是队员啊!”
“啊啊啊啊,都说了这是任务啊…”
狯岳皱着眉,强忍着太阳穴突突的跳动,脚步顿在回廊的阴影里。
他抬眼望去,只见前堂中央,一个极其扎眼的男人正被炭治郎和伊之助死死拽住。
那男人身形高大健硕,一头醒目的银白色长发被编成复杂的发髻,插满了闪亮的发饰,脸上涂抹着夸张的金色和红色油彩,眼角甚至贴着细小的“宝石”。
他穿着异常华丽、绣满繁复花纹的黑色背心?整个人如同一个移动的歌舞伎舞台。
此刻,他正像扛麻袋一样,左肩扛着神崎葵,右肩扛着高田菜穗,——正是蝶屋那两个年纪护理女孩。两个女孩像受惊的小鸡崽,满脸通红,眼泪汪汪。
而被拉扯的宇髓天元(狯岳从他那标志性的夸张打扮和声音认出了这位音柱),一脸不耐烦,额角青筋跳动。
“够了!”宇髓天元猛地一跺脚,地板都仿佛震了一下。
他强大的气场瞬间压住了场面,炭治郎和伊之助下意识地松了点力道。
宇髓天元趁机把两个晕头转向的女孩小心地放到地上,揉了揉被扯痛的胳膊,红色的眼瞳扫过挡在面前的炭治郎和伊之助,又瞥了一眼回廊阴影里脸色苍白、气息不稳的狯岳,嘴角突然勾起一个极其华丽(且不怀好意)的笑容。
“啧,真是麻烦!既然你们这么不放心这两个小丫头,”他抬手,镶嵌着宝石的食指精准地点向炭治郎和伊之助
“你!还有你!”最后,那根闪闪发光的手指,越过两人,稳稳地指向了正准备悄无声息溜走的狯岳
“还有那边那个一脸‘世界欠我八百万’的!对,就是你,狯岳!你们三个,华丽地跟我走一趟吧!代替她们去执行任务!正好缺人手!”
狯岳:“……?!”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反噬加重出现了幻听。
代替?执行任务?他现在这副走两步都喘,体内神力随时可能暴动的破败身体?
“哈?!”伊之助第一个炸毛,“本大王凭什么听你的!还有那个阴沉脸的家伙(指狯岳)一看就不行!”
“宇髓先生!这太突然了!而且狯岳前辈的身体……”炭治郎也急了,担忧地看向狯岳。
宇髄天元完全无视了抗议,叉着腰,声音洪亮如钟
“反对无效!不是你前不久说的吗?嗯....我想想”
他金色的眼珠转了转,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刚从后院药房冲出来,一脸状况外的善逸
“哦!来得正好!善逸!你也一起!凑够四个!华丽地出发。”
“诶?诶诶诶?发生什么事了?要去哪里?任务?什么任务?等等!狯岳你怎么也在这里?你脸色好差!是不是又……”
善逸的嘴像连珠炮,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狯岳,看到他比离开时更加苍白的脸色,瞬间把宇髓天元抛在脑后,几步冲到他身边,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扶。
“别碰我!”狯岳猛地甩开善逸伸过来的手,动作牵动了内腑,一阵闷痛让他眼前发黑。
但他强撑着站直,眼神冰冷地看向宇髓天元,“我拒绝。我现在是伤患,无法执行任务。”他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更加冷硬。
“伤患?”宇髓天元夸张地挑眉,上下打量着狯岳,那目光带着审视,仿佛能穿透衣物看到他体内混乱的神力
“能活着从主公那里走回来,还能站着跟我顶嘴,我看你精神得很嘛!再说了,”他咧嘴一笑,露出闪亮的牙齿,
“这次任务,不需要你动刀动枪,只需要你——华丽地‘扮演’!这可是你的强项,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多适合演个高傲的花魁啊!”
“花魁?!”四个声音同时响起,充满了难以置信。
狯岳的脸瞬间黑如锅底。他感觉体内的蓝紫色电光都因为极致的荒谬感而躁动了一下。
我妻善逸的脸色也变得不对劲,怎么时间还提前了?这提前了好几个星期吧?
.......
吉原花街。
即使是在白天,这条被高墙围拢的街道也弥漫着一种纸醉金迷、脂粉腻人的气息。
艳丽的灯笼高悬,精致的木格窗后隐约可见绰约的人影,空气中混合着高级香粉、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颓靡。
穿着华美和服的游女们步履轻盈,巧笑倩兮,构成了一幅浮世绘般的景象。
狯岳走在其中,只觉得浑身不适。周围过于浓烈的香气刺激着他本就敏感的神经,喧闹的人声像无数根针扎着他的太阳穴。
他穿着宇髓天元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相对素净但质地尚可的女性便服(宇髓美其名曰“先适应一下”),宽大的袖口和裙摆让他感觉束手束脚,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身体协调性因为虚弱和不适变得更加糟糕。
他极力板着脸,试图用惯常的冰冷隔绝外界,但那苍白的脸色和眼底压不住的烦躁,在脂粉堆里反而透出一种病态的、惹人怜惜的脆弱感——这让他更加暴躁。
善逸紧紧跟在他身边半步之后,像只警惕的护主金毛犬。
他同样穿着女装(宇髓说他“长得清秀”,适合扮演新造),但显然比狯岳适应得多。
他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狯岳,时刻注意着他的脚步是否虚浮,呼吸是否急促。
看到狯岳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汗,善逸立刻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喂,狯岳,你还好吧?要不要找个地方歇一下?我看你……”
“闭嘴!看好你自己!”狯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强行加快了脚步,试图摆脱善逸的“监视”和周围让他窒息的环境。
但他身体确实到了极限,眼前阵阵发黑,一个踉跄。
善逸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的胳膊肘,力道很稳:“小心!”这一次,狯岳没能第一时间甩开,那支撑过来的力量让他虚弱的身体本能地借了点力。
“啧。”狯岳别开脸,却没有再挣开。
他能感觉到善逸手臂传来的、属于雷之呼吸剑士特有的稳定力量感,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暖意,似乎…还真的稍微缓解了一点体内那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的钝痛?这个发现让他更加烦躁。
炭治郎(被宇髓强行套上女装后显得异常清纯,甚至有些呆萌)则被花街的繁华和游女们的精致装扮震惊得目瞪口呆,鼻子不停地嗅着空气中复杂的味道,小声嘀咕着:
“好多味道…悲伤的、虚假的、还有…鬼的味道?很淡,但确实有…”他的注意力很快被路边精致的和果子店吸引,眼神发亮。
伊之助(女装穿得歪歪扭扭,头套勉强塞在衣服里,一脸凶神恶煞)则像个误入人类世界的野兽,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攻击性:
“喂!权八郎!那个飘来飘去的是什么东西(指游女的腰带)?能吃吗?还有这些涂得白白的家伙(指艺妓),看着就烦!本大王要出去!”他好几次差点撞到路人,被炭治郎手忙脚乱地拉住。
宇髓天元走在最前面,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孔雀,对周围的注目礼泰然处之,甚至颇为享受。
他时不时停下来,对某个灯笼的样式或游女的发簪评头论足一番,用他那洪亮的嗓音说着“不够华丽!”“这个配色尚可!”之类的话,引来路人侧目。
狯岳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一道雷劈死这个花里胡哨的音柱。
他体内的神力因为情绪剧烈波动而隐隐躁动,蓝紫色的电光在皮肤下不安分地窜过,带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他闷哼一声,咬紧了牙关。
善逸立刻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扶着他的手微微用力,一股极其细微、却带着安抚性质的金色电光顺着接触点悄然渡了过去。
狯岳身体猛地一僵,随即那股暴躁的神力竟真的被那温和的力量抚平了些许,刺痛感减弱。
“……多管闲事。”狯岳低声道,声音却没了之前的冷硬。
善逸没说话,只是扶着他的手更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