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绵绵踏上第五十三阶的那一刻，脚底那道引雷符纹猛地一烫，像是被谁隔着地砖踩了一脚。
她没停，反而往前又蹭了半步，任由一股阴冷气流顺着鞋缝钻进小腿。额头红痣开始发麻，像有只蚂蚁在皮下爬，一圈圈往外散着热。
“来了。”她在心里默念。
识海里那股压迫感越来越重，耳边响起断断续续的低语，听不清内容，但语气熟得很——跟昨晚梦里那个说“你拿的不是真的”是同一款音效，连尾音上扬的毛病都一模一样。
围观人群还在远处僵着，刚才那一嗓子“杀光云家所有人”已经把他们震得不敢靠前。有几个执事弟子捏着传讯玉符嘀咕，估计是在请示上面要不要直接清场。
云绵绵双手抱头，膝盖一弯，“咚”地跪在地上，嗓音瞬间劈叉：“啊啊啊——我恨！我都要毁了你们！云家……云家一个都不能留！”
她喊得声嘶力竭，眼角甚至逼出两滴生理泪水，配合得堪称影后级。裙摆无风自动，碧玉葫芦在怀里疯狂震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快看！她瞳孔变红了！”有人惊叫。
“这是心魔入体的征兆！快通知执法堂！”
云绵绵嘴角差点抽搐——各位，演技好歹给点掌声行不行？我都演成这样了，你们还只顾着打小报告？
她偷偷睁了条眼缝，扫见人群边缘有个披黑斗篷的身影正缓缓逼近。那人走路不沾地，每一步落下，石阶都会结出一层霜花，转瞬又化作黑水渗入缝隙。
来了来了，真正的活靶子。
脑海闪过一行小字：“三息内，魔气临身。”
她立刻闭眼，继续嚎：“母亲……你说过要护我周全……可他们都来了！都来杀我了！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声音越拔越高，到最后几乎不成调，活像个被全村背叛的疯批女主。
黑影速度骤增，眨眼已掠至身后。一只泛着青灰的手从袖中探出，五指如钩，直抓她后颈命门。
就在指尖触到肌肤的刹那——
云绵绵猛然抬头。
眼中的血丝瞬间褪去，琥珀色瞳孔清明如初，唇角甚至勾起一丝冷笑。
左手闪电掐诀，族纹在掌心一闪而没。她脚下早埋好的空间置换符“啪”地碎裂，地面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幽蓝缝隙，如同深渊张口。
那黑影收势不及，整个人像被无形大手拽住，硬生生拖了进去。
“砰！”
裂缝合拢，石阶恢复如初，连个褶皱都没留下。
全场安静了两秒。
“刚……刚那是啥？”有人结巴。
“人呢？那个穿黑袍的呢？”
“难道是心魔自己把自己收了？”
云绵绵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表情茫然：“咦？刚才有谁站我后面吗？我感觉有人想摸我头……叔叔你好色哦。”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接话。
她抱着葫芦原地转了个圈，忽然抬手指天：“哎呀不好！刚才那哥哥是不是被心魔吃了？我们要不要报警啊？宗门有没有心理援助热线？”
一位执事弟子差点被口水呛到。
这丫头前一秒还在嘶吼灭族，后一秒就开始呼吁心理健康建设，精神分裂都没她切换得快。
云绵绵不理他们，闭上眼，通过族纹连接云墟空间。
眼前浮现一片雷霆翻涌的囚笼，中央捆着那具堕魔者残魂。九幽雷火正一缕缕缠上他的四肢，烧得他不断扭曲抽搐，嘴里发出非人的哀嚎。
但她没急着结果他。
“系统，录频。”她在心里吩咐。
下一秒，空间自动开启灵力波动追踪模式，将堕魔者的每一次挣扎、每一丝魔气流转都记录下来。这些数据将来能派上大用——比如哪天林家某个走狗突然暴走，她一眼就能认出是不是同类货色。
三息后，她睁开眼，唇角微扬。
对着空气轻轻一笑：“刚才谁说我拿了假东西？现在，该轮到你们看看什么叫‘真魔’了。”
话音落地，雷池轰然闭合，那声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
现场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忽然抬手，掌心朝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等等。”她说。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从葫芦里掏出一块焦黑的布片，甩手扔在地上。
布片上绣着半枚残破徽记，正是林家傀儡队专属标识。
“喏，这位大叔临走前送我的纪念品。”她眨眨眼，“他说让我替他向林小姐问好，顺便带句话——‘雷心芝的味道，不如想象中甜’。”
空气一下子绷紧了。
几个原本混在人群里的灰袍人 exchanged 眼神，悄悄往后退。
云绵绵却不再看他们，而是低头检查自己的鞋底。引雷符纹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但她知道，只要再画一道，随时能重新激活。
她蹲下身，假装系鞋带，实则往地面贴了张微型追踪符。符纸薄如蝉翼，沾土即融，顺着地脉悄然蔓延，目标直指东区平台深处——那里有股若有若无的魔气残留，和刚才那堕魔者的气息同源。
“看来不止一个。”她心想，“还挺会组团出差。”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名素衣少女缓步而来，裙裾拖地，行走间带着几分病态的优雅。她没靠近，只是站在第五十二阶尽头，远远望着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云绵绵一眼认出那是林素婉的人马，虽然对方戴着面纱，但那走路姿势，一看就是练过《玉女步》却总压不住肩胛骨的典型后遗症。
她立刻切换状态，小脸一垮，抱着葫芦往后缩了缩：“姐姐你别过来！我刚看到鬼了！”
林素婉的探子顿了顿，声音清冷：“你不怕魔，反倒怕鬼？”
“当然怕啦！”她抽抽鼻子，“鬼最多吓人，魔可是会吃小孩的！你看刚才那位大叔，一眨眼就被吞了，连骨头渣都没吐出来！”
那探子盯着她看了几秒，忽而轻笑：“可有人说，你才是那个引魔入局的人。”
“我？”云绵绵瞪大眼，“我这么小一只，能引来啥？蚊子吗？”
她一边装无辜，一边悄悄把右手藏到背后，指尖在葫芦表面划出一道隐秘符文。空间藤蔓无声延伸，顺着岩壁攀爬，悄然绕到那探子身后，只等对方稍有异动，立马绞断她的传讯链。
但那探子只是静静站着，片刻后转身离去，裙摆拂过石阶，留下一道极淡的香气。
云绵绵鼻尖一动，辨出那是“凝神香”，专用于屏蔽灵识探测。可惜配药人手艺太差，香里掺了劣质朱砂，一遇雷气就会发臭。
“留着吧。”她心想，“回头熏熏仓库正好驱虫。”
她拍拍葫芦，正准备迈步往上，忽然察觉脚边有异。
低头一看，石缝里渗出一缕黑水，正缓缓聚成一个扭曲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咒印的残角。
她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一点。
黑水瞬间沸腾，发出“滋啦”一声轻响，像是被烫伤的蛇。
紧接着，整条心魔阶微微震颤，两侧符文逐一亮起，宛如心跳复苏。
云绵绵收回手，指尖残留一丝黏腻感。
她没擦，反而将那点黑渍抹在唇上，像涂了口暗红色的胭脂。
然后冲着浓雾深处，轻轻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