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宴上的刺杀，像一颗石子，在秦王府这片看似平静的湖面，砸出了经久不息的涟漪。
第二天清晨，听风阁的气氛明显与往日不同。
苏妙妙赖床的习惯都被这股紧张感给治好了。
她一睁眼，就看到凌霜带着两名凤凰卫，像门神一样立在卧房外间的屏风旁。
院子里，苏哲正检查廊下的每一根柱子，每一片瓦。
“早上好啊，堂兄。”苏妙妙打着哈欠走出去。
苏哲闻声回头，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王妃，”凌霜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银制的小食盒。
“这是今天的早膳，已经检查过了。”
苏妙妙看着食盒里精致的虾饺和米粥，叹了口气。
【得，从今天起，我就是重点保护对象，连吃饭都得走安检程序。这日子，过得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墨渊从书房走来，已经换好了上朝的官服。
他走到苏妙妙身边，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今天，真的要去？”
“必须去。”苏妙妙的眼神很坚定，“鱼饵已经撒下去了，总得去看看鱼上钩了没。再说了，我这个‘特别审计司’的头儿，总得去打个卡，不然皇上还以为我拿了他的任命不干活呢。”
她口吻轻松，心里却清楚，今天进宫，是一场硬仗。
“好。”墨渊没有再劝，只是吩咐道，“青风，备车。让王启年直接在宫门口等着。”
“是。”
***
一刻钟后，秦王府的车驾，向皇宫驶去。
苏妙妙坐在马车里，对面坐着墨渊。
她的身后，小蝉和玉竹抱着几个空箱子，那是用来装“审计资料”的。
马车外，苏哲亲自骑马护在车窗一侧。
而四名蒙着面纱的凤凰卫，骑着马，不远不近地跟在队伍的最后。
这阵仗，不像是去查账的，倒像是去抄家的。
到了宫门口，中书舍人王启年早已等候多时。
他一见苏妙妙，立刻激动地迎了上来。
“下官参见王爷、王妃！”
“王大人不必多礼。”苏妙妙跳下马车，开门见山，“今天是我‘特别审计司’开工第一天，咱们先去哪儿查起？”
王启年显然早有准备，从袖中拿出一本册子：“回王妃，下官以为，可从内务府的总账查起。各宫每月的份例、采买、支出，都汇总在此。我们可以先核对总账，再抽查分账。”
“可以。”苏妙妙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内务府……好地方。账目最多，也最乱，最适合我浑水摸鱼。】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开进了皇宫。墨渊将她送到后宫门外，低声嘱咐：“凌霜和苏哲会跟着你，万事小心。”
“放心吧，你老婆我，专业搞事的。”
苏妙妙对他眨了眨眼，转身带着她的小分队，走进了那道厚重的宫门。
内务府衙门里，管事的太监们一见这阵仗，个个战战兢兢。
苏妙妙也不废话，直接让王启年宣布了皇帝的旨意，然后便大马金刀地在一把太师椅上坐下。
“把近三个月，各宫的份例账本，全都搬上来。”
很快，几十本厚厚的账册，堆满了她面前的桌子。
苏妙妙装模作样地翻了翻，然后随手拿起一本。
“这本是德嫔宫里的……嗯，用度超支了三成，记下。”
她又拿起一本：“这是慧贵妃宫里的……哟，光是每日用的鲜花，就够普通百姓吃一年了。记下。”
她每点一本，旁边负责的太监脸色就白一分。
王启年则在一旁奋笔疾书，对苏妙妙的敏锐和高效，佩服得五体投地。
“王大人，”苏妙妙看似随意地问道，“兰嫔娘娘，住哪个宫来着？”
“回王妃，兰嫔娘娘居于永和宫。”
“哦，永和宫。”苏妙妙从一堆账册里，抽出了那一本，翻开看了看。
账本上的记录，干净得有些不正常。
每一笔开销都规规矩矩，不多不少，正好用完每月的份例。
【太干净了，就是最大的问题。一个在宫里如履薄冰的嫔妃，账目上居然一点人情往来、打点下人的开销都没有？这不科学。】
“走，”苏妙妙合上账本，站了起来，“光看账本没意思，我们去实地走访一下。就从……永和宫开始吧。”
***
永和宫偏僻而安静。
兰嫔见到苏妙妙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前来，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平静地行了一礼。
“臣妾见过秦王妃。”
“兰嫔娘娘免礼。”苏妙妙笑着扶起她。
“审计司例行公事，来瞧瞧娘娘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解决的。比如份例够不够用，下人有没有偷奸耍滑之类的。”
两人心照不宣地打着官腔。
苏妙妙让王启年在外面核对库房的实物，自己则以“姐妹谈心”为由，拉着兰嫔走进了内殿。
凌霜和苏哲一左一右，守在殿门外。
殿内，只剩下她们两人。
“你胆子真大。”兰嫔率先开口，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没办法，我这人惜命。”苏妙妙给自己倒了杯茶，开门见山。
“宸妃的事，你知道多少？”
兰嫔的身体微微一颤，她看了一眼窗外，压低声音道。
“我知道的，都是听我外祖母说的。她说，宸妃娘娘当年怀的，也是龙凤胎。相师说那是‘龙凤呈祥’之兆，可宫里却有人传，那是‘龙凤斗，国将乱’的凶兆。”
“所以，她是被人害死的。”
兰嫔点了点头，眼眶有些发红：“外祖母说，宸妃娘娘落水前，一直在追查一个叫‘赤蝎’的组织。她说，那个组织，像影子一样，渗透在宫廷内外，专门做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宸妃娘娘似乎是查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所以才……”
苏妙妙的心猛地一沉。
二十年前，宸妃就在查“赤蝎”了。
“我需要一个能跟你安全联系的方法。”苏妙妙冷静地说道。
兰嫔从手腕上褪下一个毫不起眼的银镯子：“这是我额娘留给我的遗物。镯子内壁，可以藏东西。宫中每五日，会从民间采买一批新鲜的食材和香料。京城南街的‘百味斋’，是采买点之一。”
“‘百味斋’？”苏妙妙挑眉，“那是我火锅店的供货商。”
【可以啊姐妹，业务都发展到我的供应链上了。】
“三天后，我会派人去‘百味斋’采买香料。”兰嫔将镯子塞到苏妙妙手里。
“你需要知道的，我都会放在里面。”
苏妙妙不动声色地收好镯子。
“好。”
两人交换完信息，苏妙妙便起身告辞，带着人离开了永和宫。
***
回到王府，天色已晚。
书房里，灯火通明。
苏妙妙将今天从兰嫔那里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墨渊。
“‘赤蝎’、‘龙凤斗’、二十年前的旧案……”墨渊的眼神，冷得像冰，“看来，这帮人，所图不小。”
“阿影那边有消息了吗？”苏妙妙问道。
墨渊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密报：“阿影查到，二十年前宸妃案发后，她宫里有个叫林德忠的老太监，被调去了皇陵守陵，至今还在。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皇陵？”苏妙妙皱眉，“那地方守卫森严，不好接近。”
“而且，我今天跟兰嫔接上了头，以后会有东西需要送进送出。王府大门人多眼杂，太不安全了。”苏妙妙有些发愁。
【要是有个秘密的物流通道就好了。最好能绕开所有人的视线，直达城外。】
墨渊看着她，忽然笑了。
“谁说，我们没有？”
苏妙妙一愣：“啊？”
“跟我来。”
墨渊拉着她，没有往外走，而是直接穿过书房，走进了听风阁后院。
后院，新盖了一排库房，专门用来存放苏妙妙火锅店的各种底料和干货。
一走近，一股浓郁的、混杂着辣椒、花椒和各种香料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来这里干嘛？”苏妙妙不解。
墨渊没有回答，带着她走进了最大的一间底料仓库。
仓库里，一排排高大的货架上，码放着一个个巨大的陶土罐子，上面贴着标签：“特辣牛油”、“秘制菌汤”、“浓香番茄”。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忍不住打喷嚏的辛辣气味。
墨渊径直走到仓库最里面的墙角。
那里，堆着几十个装满了干辣椒的麻袋。
他示意苏哲将麻袋搬开。
麻袋后面，露出一面平平无奇的青砖墙壁。
墨渊走上前，在墙壁上看似随意地摸索了几下，然后找到一块略微凹陷的砖，用力向内一按。
“咔嚓——”
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起。
那面青砖墙，竟然从中间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阴凉、潮湿的空气，从洞口里涌了出来。
“我靠！”苏妙妙惊得目瞪口呆，“密……密道？”
【好家伙！我还以为王府的防御是靠人墙，没想到你还搞了物理外挂！这也太酷了吧！】
墨渊从墙上取下一盏油灯点亮，率先走了进去：“这是建府时，就预留的逃生通道。只有历代秦王知道。”
苏妙妙好奇地跟了进去，苏哲和凌霜警惕地守在洞口。
密道不宽，仅容两人并肩行走。
脚下是平整的石板路，两侧是坚固的石壁，每隔一段距离，墙上就有一个通风口。
“这通道，通向哪里？”苏妙妙小声问。
“城西，一处废弃的旧宅院。”墨渊回答道，“那里，是阿影的影子卫其中一个据点。”
苏妙妙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小灯泡。
一个绝对安全、不为人知的秘密通道，一头连着她的底料仓库，另一头连着她老公的特工基地。
这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特工专用高速公路”！
【我的天！这不就是完美的‘中转仓库’和‘发货渠道’吗？以后兰嫔送来的情报，可以通过‘百味斋’送到我这里，我再通过这条密道，交给阿影去处理！我的人也可以通过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出城，去皇陵找那个老太监！这比什么顺丰快递都安全快捷啊！】
她激动地搓了搓手，脑子里已经开始规划起一条完整的“情报物流链”。
“老公，你真是我的神！”她一把抱住墨渊的胳膊，兴奋地说道。
墨渊看着她那副财迷看到金库般的表情，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
他修建这条密道，本是为了在最危急的时刻，能护她和孩子周全。
却没想到，在她的眼里，这成了一条搞事业、送情报的“黄金物流线”。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墨渊拉着她往回走。
回到仓库，墙壁在他们身后悄然合拢，不留一丝痕迹。
几十个辣椒麻袋被重新堆好，那股辛辣的气味，足以掩盖任何潮湿的泥土气息。
苏妙妙站在仓库中央，深深地吸了一口这呛人的空气，脸上却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她知道，从拥有这条秘密通道的这一刻起，她和她的“孕妇特工队”，才算真正拥有了和那张黑暗中的大网，掰一掰手腕的资格。
“兰嫔、宸妃、赤蝎……”她轻声念着这几个名字。
“你们的剧本，该由我来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