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在谷底残破的尸身上,一道红色影子从尸体里飘出。短暂的茫然过后,过往的屈辱与痛苦如烈火般灼烧着她的魂体,黑发在风中狂舞,嫁衣被无形的血浸染得愈发暗沉,血泪顺着脸颊滑落,周边的温度骤降如冰窖。苍白的脸被血泪衬托的越加恐怖,血色的眸子渐渐涣散,被浓浓的怨气取代。
就在她即将被怨气吞噬时,尸身上那件魏烟留下的外衣忽然透出柔和的光,阵法的纹路若隐若现,将她的神智从混沌中拉回。她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匕首,抬起手试着拔出胸口的匕首,竟真的握在了手里——原来鬼也能触碰这些东西。披上那件外衣,魂体竟凝实了几分,陈婉摩挲着衣料上细密的针脚,握着匕首飘出山谷。
循着一股莫名的直觉来到城里,正撞见倭寇在凌辱百姓家的女人。陈婉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等她回过神时,满院的倭寇已被虐杀殆尽,地上堆着那些令人作呕的器官……匕首滴着黑血,屋里的女人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陈婉穿墙而出时,身后传来几声闷响——那些女人撞墙自杀了。
她在门外等了许久,盼着那些女人变成鬼,好歹能做个伴,却没等来新鬼,反倒等来深夜屠城的魏烟。
魏烟看着满地尸体,以及炕上那些早已没了气息的女人,对身旁的陈婉视若无睹。她先给每个女人的尸身贴上清洁符,符纸闪过微光,洗去了她们身上的污秽。随后拿出一个空储物袋,将尸体一一收进去,转身离开。
陈婉以为魏烟看不见自己,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魏烟翻出城门,来到半山腰,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把铁锹,沉默地挖了几个大坑。她将女人的尸体从储物袋中取出,放入坑中,又在每人手里塞了一枚金元宝,最后用白色锦缎盖住她们的尸身。
铁锹翻动泥土的声音在山间回荡,魏烟亲手将她们掩埋。做完这一切,她取出伏羲琴,指尖拨动琴弦,清冷的琴音流淌而出,像是在为亡魂弹奏安息的歌谣。
陈婉坐在不远处的树枝上,望着树下专注抚琴的身影,身上翻腾的戾气竟渐渐平息了些,连带着周遭的寒意都淡了几分。
没过几日,又有倭寇带着部队进驻城里。陈婉再也按捺不住——那些畜生多待一天,就会有更多人遭殃。刚入夜,她便飘向倭寇的临时驻地,却在屋顶看到了魏烟。
月光下,魏烟正用帕子细细擦拭暗夜剑,剑身映出她冷冽的侧脸。街上早已没了行人,她轻轻跳下屋顶,身影如鬼魅般穿梭在营房之间,所到之处,倭寇尽数毙命,一剑封喉,干净利落。
陈婉看着她毫不留情的模样,忽然想起在山寨时,魏烟只是废了土匪的手筋,并未下杀手。她沉默地跟在后面,待魏烟离开后,便拿起匕首,将那些倭寇的器官割下,扔在驻地门口——这似乎成了她们之间无声的默契。
一批又一批倭寇前来,但是来的人数却越来越少。剩下的人惶惶不可终日,夜里睁着眼睛不敢睡,却终究没能等来天亮。魏烟早已在驻地周围布下阵法,入夜后启动,里面的任何动静都传不到外面,成了一处隔绝生死的囚笼。
城里再无倭寇敢来,陈婉便飘回山上找魏烟,可对方依旧对她视而不见。她明明能看见自己,为何连句话都不肯说?好歹也算合作过几次,这般冷漠实在伤人。
几日后,魏烟收起小院,打算离开——这里没了倭寇侵扰,百姓总算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她赶着一辆马车走在泥泞的土路上,车轮碾过坑洼,车身却稳如平地,毫无颠簸。
远远传来唢呐声,魏烟将马车赶到路边。对面走来一支娶亲队伍,几个背着长枪的士兵走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吹打乐队,一顶红轿格外惹眼。
喜轿与马车错身而过时,一阵风诡异的掀起轿帘,里面坐着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队伍渐渐走远,魏烟赶着马车继续前行,身旁的陈婉忽然开口:“那是我妹妹,虽然相处不多,我还是认得出她的。”
魏烟没应声,只是关上了马车车厢,躺在里面的小榻上闭目养神,默默背诵着魏煚教的心经。
陈婉看着马车一路前行,魏烟再没从车厢里出来。她想飘到车顶坐坐,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一米之外。气鼓鼓地将匕首朝拉车的白马甩去,匕首却被弹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原来这马车也和那小院一样,设有结界。陈婉泄了气,只能慢悠悠地飘在旁边,心里又气又无奈——没人看得见她,她偏喜欢魏烟身上那股干净的气息,可对方偏把她当空气。
马车不紧不慢地在官道上行驶,魏烟坐在车厢里,借着从储物袋取出的地图,细细研究着这个世界的疆域。她需要辗转各地收集资料,对这个时代有更清晰的认知,才能确定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抵达海城时,已是深夜。魏烟架着马车穿行在街头,看着这座不夜城的景象,心头泛起一阵悲哀——租界内霓虹闪烁,歌舞升平,政客、商贾与洋人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而城外的土地上,多少人食不果腹,还要提心吊胆躲避倭寇的残杀。
她在一个商人手里买下一栋带庭院的小洋房,作为临时落脚点。休整过后,魏烟走出租界,先去码头转了转,又来到海城的旧城区。这里多是拥挤的筒子楼,住着本地百姓和来城里谋生的穷苦人,环境与租界有着天壤之别。此时街上已没什么行人,只有零星几辆黄包车驶过,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吱呀”的声响。
小巷深处传来一阵嘈杂的争执声,魏烟脚步一顿,拐了进去。只见一群人围着个瘦弱的青年,手里还握着斧头,正恶狠狠地威胁着什么。她脚步很轻,几乎没发出声音,身旁的陈婉却按捺不住,抢先一步飘过去,无形的怨气一卷,那几个持斧的汉子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人事不省。
青年魏若来看着突然倒地的人,惊恐地缩了缩脖子,下意识裹紧怀里的破包,只觉得周遭莫名发冷。
魏烟走上前,看着他抱着包缩在墙角的样子,开口道:“这里不安全,跟我走吧。”
魏若来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个女孩的声音。小巷太暗,看不清对方的脸,他刚想道谢,魏烟已经转身往外走。魏若来连忙抱着包追上去,出了小巷才讷讷地说:“那个……谢谢你救我,但是我住在那边……”他指了指身后旧城区的方向。
魏烟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那些人为什么围堵你?”
“我帮他们查账……他们让我做假账,我不愿意……”魏若来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
魏烟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忽然道:“去我家吧,我正好需要一个会算账的人,不会亏待你的。”
“凭什么?”陈婉气的在一旁跳脚,声音尖锐却只有自己能听见,“你才第一次见他就带他回家,我跟了你这么久,你连句话都不肯跟我说!”
魏烟对飘在一旁的陈婉视若无睹,只认真地看着魏若来。
魏若来借着巷口昏黄的灯光,看清了魏烟的脸——那双眼眸清亮,带着一种莫名的安定感。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被魏烟领到租界时,魏若来看着眼前精致的小洋房,拘谨地站在门外,手足无措。魏烟推开门:“进来吧。”
陈婉想跟进去,却被无形的屏障挡在门外,试了几次穿墙,都被弹了回来。她气呼呼地飘到院子里的老槐树上,心里憋着一股火——这人怎么这么记仇?自己当初也没真伤到她啊!
屋里,魏烟打开电灯,暖黄的光线瞬间照亮了客厅。“随便坐,吃晚饭了吗?”她转身走向厨房。
魏若来乖乖地坐在沙发边缘,半个屁股都没敢沾实,眼睛却忍不住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干净整洁,处处透着雅致,和他住的筒子楼简直是两个世界。
魏烟从厨房探出头,见他这副模样,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倒是比小爹爹和小父亲他们,还要拘谨可爱。
魏烟从厨房端出点心和甜汤,又摆上几个刚热好的肉包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打开厨房门,把吃食一一放在茶几上:“吃点吧。”她将一碗甜汤推到魏若来面前,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
魏若来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汤,依旧拘谨地坐着没动。魏烟便主动开口:“我叫魏烟,刚到海城,打算做些金融投资的生意。”
魏若来闻言一怔——她也姓魏?他紧张地搓了搓手,小声道:“我……我不是正经会计出身,是在夜校学的,很多都是自己琢磨的……”
“这些不重要。”魏烟摇摇头,目光坦诚,“那些人逼你做假账,反倒说明你有真本事。系统的学识或许能铺路,但对金融的天赋才是根本。”她想起上一个世界的经历,回去后特意拿了给小爹爹的平板,恶补了不少影视剧,就怕到了新的世界太过被动。
她把汤碗塞进魏若来手里:“先吃饭,边吃边说。”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掌心,魏若来捧着碗喝了一口,甜而不腻的暖意淌进肚里,驱散了不少寒意。魏烟则给自己倒了杯灵茶,慢慢啜饮着,偶尔拿起一块点心品尝,气氛倒也不算尴尬。
见魏若来吃得差不多了,魏烟又给他倒了杯茶:“喝杯茶解腻。”
魏若来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只觉一股清冽的暖流涌遍全身,连日来的疲惫和不安竟一扫而空,仿佛错觉一般。
夜里,魏若来躺在柔软的床上,辗转反侧——实在想不通,魏烟一个独居女子,怎敢让陌生人留宿?
次日清晨,魏若来起得很早,却发现魏烟比他更早。后院传来轻微的破空声,他好奇地走过去,只见魏烟手持长剑,身姿矫健,剑光在晨雾中流转,招式凌厉又不失灵动。魏若来看得目瞪口呆,原来她武力值这么高,怪不得敢独自走夜路……
魏烟给魏若来准备了全新的洗漱用品——她的暗夜里早就备齐了各类生活用品,毕竟谁也说不清下一个世界会是什么模样,多做准备总没错。
早餐时,魏若来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魏姑娘,我想去央行试试,你的邀请……恕我不能接受。”
魏烟夹了个烧麦放进他碗里,语气温和平淡:“可以。如果你能顺利入职央行,就当我没说过;若是失败了,就来帮我,我的话一直作数。”
魏若来震惊地抬头看她——这也太随性了?她就这么没原则吗?
吃过早饭,魏若来便匆匆离开了。今天是央行笔试的日子,他半点不敢耽搁,好在魏烟这里离央行很近,倒省了不少赶路的时间,到了央行开始了紧张的考试。
命运的轨迹似乎并未偏移,魏若来最终还是顺利进了央行。魏烟则在海城周边四处奔走,默默收集着各类信息。
直到那天夜里,魏若来的哥哥魏若川找到他,匆忙交代完接头暗号,便咽了气。魏若来强忍着悲痛,连夜悄悄将哥哥的遗体背到树林里,刚想找东西挖坑,魏烟的身影突然从树后走出,吓得他浑身一僵。
魏若来下意识地慢慢往后挪,手心全是冷汗。魏烟却什么也没说,径直拿出一把铁锹,低头便开始挖坑,泥土簌簌落在脚边。
坑挖好后,魏烟伸手要抬魏若川的尸体,魏若来连忙扶住哥哥的肩膀,和她一起将人轻轻放进坑里。覆土掩埋的过程中,两人相对都没说话,只有铁锹翻动泥土的闷响在林间回荡。
直到最后一抔土落下,魏若来才握紧自己颤抖的手,声音发紧地问:“你……你怎么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