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厂长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被何雨柱这根看不见的线牵着,一会儿拉到东,一会儿扯到西,完全身不由己。
他看着何雨柱,嘴巴张了张,想问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你和今天下午那个开轿车的娄老板,到底是什么关系?”
面对这个问题,何雨柱只是笑了笑,答得云淡风轻。
“老领导,您就别瞎猜了。”
“就是小时候一个院儿里长大的,后来人家出去了,混得好了。这次碰上,纯属巧合。”
巧合?
杨厂长心里一万个不信。
巧合能让你三言两语就摆平广州地头蛇?巧合能让那女老板对你言听计从?
这小子,嘴里没一句实话!
可他又能怎么办?现在厂子的希望,全系在这小子身上了。
杨厂长只能长叹一口气,决定把这些疑团先压在心底。跟厂子的生死存亡比起来,一个厨子的私生活秘密,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行吧,我不问了。”杨厂长摆了摆手,神情重新变得热切,“那……跟陈老板的合作,钢材的事,真的有谱了?”
“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何雨柱拍了拍他的肩膀,“样品尽快发过来,后面的事,水到渠成。”
得到肯定的答复,杨厂长总算找回了一点厂长的威严和干劲,整个人都重新焕发了光彩。
接下来的两天,杨厂长简直是住在招待所的电话机旁边,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地往京城打,亲自催促,亲自监督,确保第一批样品钢材万无一失。
另一边,豹哥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在何雨柱那张忌口单和食谱的双重作用下,他那肿得发亮的脚,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肿,针扎火燎的疼痛感也大大减轻。
这让豹哥对何雨柱的信任,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连带着对轧钢厂的钢材,也充满了期待。
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第三天下午,一辆从火车站直接开来的卡车,拉着第一批样品钢材,在一众期待的目光中,缓缓驶入了豹哥位于郊区的一处仓库。
阿华,豹哥那位精瘦干练的兄弟,亲自带队验货。
杨厂长更是激动得搓着手,跟在旁边,嘴里不停地介绍着自家产品的优点。
“阿华兄弟,你瞧瞧这色泽,这质地!这可是我们厂里优中选优的螺纹钢,屈服强度绝对达标,盖高楼,起大厦,一点问题没有!”
他拿起一块钢材样品,脸上洋溢着自豪。
然而,阿华的脸色,却在看到卸下来的钢材后,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一堆刚刚卸下的钢材前,蹲下身,从里面抽出一根。
杨厂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因为他看见,那根钢材的表面,布满了斑驳的、颜色暗沉的锈迹,完全没有出厂时光亮平整的模样。
“这……这怎么回事?”杨厂长心里咯噔一下,“路上可能……可能是淋了雨?”
阿华没理他,手指在钢材表面用力擦过,然后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站起身,又抽出几根。
无一例外,每一根都存在着同样的问题,甚至有的地方,用手轻轻一掰,表面的铁锈就扑簌簌地往下掉,露出了里面坑坑洼洼的材质。
仓库里的气氛,瞬间从火热变得冰冷。
阿华身边几个负责技术的工人,也拿起了专业的卡尺和硬度计进行检测。
片刻之后,其中一个工人走到阿华身边,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
“华哥,不行。”
“这批钢材的硬度和韧性,都远低于杨厂长提供的标准数据,完全就是次品。”
次品!
这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杨厂长的心口上,砸得他头晕眼花,眼前发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失声喊道,一把抢过那份检测报告,上面的数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我亲自让人看着装车的!是我们厂里最好的钢!怎么会是次品?!”
阿华转过身,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热情,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杨厂长,我们豹哥信任何先生,所以也信你。”
“但生意是生意。”
他指着那堆锈迹斑斑的钢材,声音冷得掉渣。
“你管这个,叫你们厂里最好的钢?”
杨厂长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百口莫辩。
事实就摆在眼前,这批钢材,确实是垃圾!
他很清楚厂里发出的货绝对是最好的,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运输?仓储?可这一路都是豹哥的人在接手,他们为什么要自己搞自己?
完了。
杨厂长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不仅仅是一笔生意黄了,这是欺骗!是商业诈骗!
他几乎能想到豹哥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何等雷霆之怒。沉珠江?恐怕都是轻的!
就在杨厂长吓得魂飞魄散,快要站不住的时候,一个悠闲的声音从仓库门口传来。
“哟,挺热闹啊。”
何雨柱双手插兜,溜溜达达地走了进来。
他是过来看看情况,顺便约杨厂长晚上去尝尝广州的烧鹅。
一进门,他就感觉气氛不对劲。
“雨柱!你……你快来!”杨厂长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
阿华冷哼一声,对着何雨柱说道:“何先生,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问问,这就是你介绍的‘好朋友’,送来的‘好东西’?”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失望和被背叛的愤怒。
何雨柱扫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杨厂长,又看了看一脸冰霜的阿华,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堆问题钢材上。
他没有说话,径直走了过去。
在所有人惊疑的注视下,他蹲下身,拿起一块腐蚀最严重的钢材。
他没有看,而是先放在鼻子下面,闭上眼睛,轻轻闻了一下。
一股淡淡的、极为隐晦的酸味,钻入他的鼻腔。
这味道,不是铁锈该有的味道。
他又睁开眼,用食指和拇指,捻起一点表面的锈迹,在指尖轻轻揉搓。
那触感不对。
正常的铁锈是干燥的粉末状,而这东西,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黏腻感,仿佛是某种化学反应后的残留物。
何雨柱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
他站起身,看着阿华和面无人色的杨厂长,平静地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不是普通的生锈。”
所有人都愣住了。
何雨柱将手指上的残留物给阿华看,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是被人为用稀释后的强酸,泼过。”
“强酸?”阿华愣住了。
“对。”何雨t柱点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破坏者的手法很高明,用的是慢速腐蚀酸,而且浓度控制得刚刚好。”
“这种酸不会立刻产生剧烈反应,而是会在运输的这一两天里,慢慢地、均匀地渗透钢材表面,破坏它的金相结构,降低它的硬度和韧性。”
“从表面看,就像是淋了雨之后产生的严重锈蚀,但实际上,它的破坏是从内而外的。”
他看着阿华, 镇静地做出结论:“目的只有一个,制造质量问题的假象,嫁祸给轧钢厂,顺便……破坏我们的合作。”
整个仓库,死一般的寂静。
杨厂长目瞪口呆地看着何雨柱,感觉自己像在听天书。
一个厨子,光靠闻一闻,捻一捻,就能判断出钢材是被酸腐蚀的?还说得头头是道?
这他妈还是人吗?!
阿华的脸色,则在短短几秒钟内,由冰冷转为震惊,再由震惊,转为滔天的怒火。
他瞬间就想通了所有的关窍!
在广州这地面上,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豹哥的货,用这种阴损的招数打豹哥的脸……
“好……好得很!”
阿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杀气。
他猛地回头,对身后一个手下吼道:“去查!从火车站到这里,所有经手过这批货的人,环节,一个都不准放过!给我查清楚,到底是谁在搞鬼!”
“是,华哥!”那手下立刻领命,转身飞奔而去。
不到半小时,那手下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上带着惊怒交加的神色。
他附在阿华耳边,飞快地低语了几句。
阿华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抬头看向何雨柱,声音压抑着怒火:“何先生,你料事如神。”
“仓库外面负责值夜的兄弟说,昨天半夜,他看到一个人影在附近鬼鬼祟祟的。”
“那个人,他认识。”
阿华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是‘刀疤刘’手下的马仔。而那个刀疤刘,一直在帮南华钢厂处理一些‘脏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