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青铜灯树燃到最后一截灯芯，灯油在铜盏里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林疏桐垂眸盯着腕间的玉镯，那抹曾比春山更翠的色泽此刻像被墨汁浸透，黑得发沉，连贴着皮肤的温度都凉了几分。
疏桐？谢沉渊的声音带着点低哑，指腹轻轻蹭过她腕骨——那里还留着方才交握时他掌心薄茧的痕迹。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起，指甲在掌心掐出浅痕：我想试试系统。
谢沉渊的手顿了顿，却没有抽开，反而将她的手包得更紧些。
林疏桐闭了闭眼，在识海里唤了声。
以往总在第一时间跳出的光屏没有出现，连那道机械音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又试了试调取躺平盾的防御机制，想象着触发时该有的温热能量，可体内空荡荡的，像被抽走了最熟悉的呼吸。
它......死了？她的声音发颤。
谢沉渊低头看她，眉峰微拧：更像是被切断了连接。他的拇指在她腕间黑玉镯上摩挲，方才在虚空中你放开权限时，我听见识海有锁链崩断的声音。
林疏桐突然想起投影消散前说的话——系统是面镜子。
她望着两人交握的手，黑玉镯上不知何时爬了道极细的裂纹，像蛛网般向四周蔓延：或许它从来不是我的金手指，而是......
而是更高维的眼睛？谢沉渊接得极快，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潮。
他松开她的手，从袖中取出一面青铜古镜，镜面蒙着层灰，却在他注入灵力的瞬间泛起青光。
林疏桐凑过去看，镜中本该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此刻却只有混沌的雾气。
这面镜能照见因果。谢沉渊指尖抵着镜面，雾气突然翻涌成旋涡，但现在，它照不见我们的命数了。
林疏桐的后颈泛起凉意。
她想起方才在虚空中看见的那些穿书者——失败的手腕上玉镯全是漆黑，成功的......成功的似乎根本没戴玉镯。
她从腰间解下枚早已失效的自动回灵符，那是系统早期奖励，原本捏碎后连个火星都不会冒。
可当她指尖刚碰到符纸边缘，幽蓝火焰突然地窜起，烧得符纸滋滋作响，灰烬落进铜盏，竟在灯油里开出朵蓝色小花。
它还在运作。她盯着掌心残留的蓝焰，瞳孔微微收缩，只是换了形式。
谢沉渊的指节抵在镜沿，指背绷得发白：我早年在极北冰原救过位濒死的散修，他说过句话——当所有巧合都指向同一个答案，那便不是巧合他抬眼时，眼底的光像淬了冰，从你穿书那日起，系统出现的时机、奖励的尺度，甚至连我每次挡在你身前的......
都是被设计好的棋局。林疏桐替他说完，喉咙发涩。
她突然笑了声，笑声里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豁亮，既然是局，那总该有破局的路。
谢沉渊的目光陡然亮了——那是他当年在雷劫里被劈断半把剑时，却反手握住断刃继续往上冲的眼神。
他将铜镜收进袖中：命律司的因果追溯阵能逆推三百年前的因果线，我昨日已让人备好了阵旗。
林疏桐望着他，忽然伸手勾住他的指尖晃了晃：谢圣子什么时候学会未雨绸缪了？
从某只懒猫总把麻烦往我怀里推的时候。谢沉渊的嘴角极浅地翘了翘，可眼底的阴云未散，但这次，麻烦得我们一起退回去。
因果追溯阵设在命律司最深处的演天殿。
林疏桐站在阵眼中央，脚下七十二枚玄铁阵旗泛着冷光，谢沉渊在阵外持剑引动灵气。
当第一缕青光顺着旗纹爬上来时，她的太阳穴突突作痛——无数画面在识海里翻涌：穿书那日的电闪雷鸣、系统第一次签到时破庙里的蛛网、谢沉渊替她挡雷劫时眉心的红痣......最后所有画面都聚成一点，在阵旗顶端凝成个模糊的归墟之门。
这地方不在任何修真界典籍里。谢沉渊收剑入鞘，阵旗上的青光缓缓熄灭，但三百年前有位化神修士在笔记里提过，说那是天道打盹时漏出的裂缝
林疏桐摸着腕间的黑玉镯，裂缝又多了几道，像要裂开什么：那就去裂缝里看看。
出发前夜，林疏桐在竹舍里整理行李。
她把最后枚筑基丹放进玉匣时，手突然顿住——那是系统第一次签到奖励的丹药，如今玉匣上还留着当时蹭上的灰。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在她脚边铺了层银霜，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敲得人心发空。
如果连系统都不能信任......她对着月光轻声说，那我还能靠什么？
身后传来衣袂轻响。
谢沉渊的影子覆上来，将她圈在臂弯与墙壁之间。
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低得像耳语：靠你自己。
林疏桐转身环住他的腰，鼻尖蹭着他胸前的衣襟——那里还留着他常用的沉水香。我好像总在依赖别人。她闷声道。
谢沉渊的手抚上她后颈，指腹揉了揉她发间翘起的呆毛，你只是把信任给了值得的人。他退后半步，月光照亮他眼底的坚定，而我，会永远做那个值得的人。
林疏桐望着他，忽然笑出了声。
她踮脚吻了吻他唇角，将玉匣合上：那明天出发时，你可别嫌我走得慢。
你若走不动......谢沉渊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月光透过窗纸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我背你。
归墟之门的方向在东北方，要穿过最险的苍梧山脉。
出发那日清晨，林疏桐站在竹舍门口，望着天际翻涌的紫霞，腕间的黑玉镯突然剧烈发烫。
她低头去看，却见裂纹中渗出点点金芒，像暗夜里裂开的星子。
而在千里外的归墟之门外，混沌雾气里立着道模糊身影。
那人手中握着块断裂的玉简，上面刻着的字在雾气中时隐时现——自由者终将重归秩序。
风卷着雾气涌来，身影缓缓抬起头，露出半张与林疏桐有七分相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