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沈知远一直阴沉着脸开车,车厢内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死寂。
沈知远看也没看,顺手就将手机扔给了后座的江寻。
江寻接过手机,屏幕上“裴瑾”两个字正跳动着,她喉咙还有些干痛,清了清嗓子,没有接听,先探向前座,低声询问:“沈总,您想让我……怎么说?”
沈知远目视前方,只回了两个字:“随便。”
江寻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裴瑾那暴躁得声音就立刻从听筒里炸开:
“你他妈到底在哪里?!沈知远!我告诉你!要是江寻出了什么意外,我他妈跟你没完……”
“是我。”江寻不等他吐出更难听的话,赶紧出声打断。
电话那头猛地一顿,随即,裴瑾的嗓门更大了:“江寻?!你他妈死哪去了?!是不是他把你抓走了?!你他妈的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都快急疯了?!”
“你听我说,”江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我昨天有点不舒服,我们律所的傅律师刚好去找我,就把我送去医院了,手机忘在家里,傅律师和沈总认识,就让沈总顺路来接我出院,我们正往回走呢。”
裴瑾在那边沉默了两秒,语气怀疑:“真的?你他妈病了找谁送你去医院不行?非得让个外人送?还那么‘巧’就让沈知远知道了?”
江寻心里一紧,语气无奈:“啊?我都烧糊涂了,刚好傅律师去家里找我有点事,凑巧了而已,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已经没事了,一会儿就到家,你跟他说吧。”她赶紧把手机递还给前面的沈知远。
沈知远面无表情地接过,顺手点开了免提,对着话筒“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裴瑾一听到沈知远的声音,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啪”地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江寻在心里疯狂哀嚎:裴瑾你个王八蛋!你不是说你认命了吗?!你就不能稍微哄哄他?哪怕说句软话呢?!你这样搞,他心情不好,最后倒霉的不还是我吗?!
沈知远看了眼被挂断的电话,嘴角露出嘲讽,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的江寻,声音冷得像冰:“江寻,你看到了吗?只有跟你有关的事情,他才会主动联系我。”他的语气有一种扭曲的满足感,“从昨晚开始,他就一直在给我打电话,为了你,他甚至……可以低声下气地求我,让我放了你,你说,像你这么好用的筹码,我怎么会轻易放手呢?”
江寻心里大骂:你知道个屁!就你那只会强制,脑子里只有占有欲的神经病,你能看出来个屎!他那是担心我吗?
但她面上不敢表露,更不敢接这个危险的话茬,赶紧转移话题:“沈总,送我去哪里?今天……能不折磨我了吗?我真的还没完全好,头很晕,我想回自己家休息。”
沈知远轻哼一声,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很傲慢:“我没你想的那么恐怖,他主动给我打电话,虽然说的都是关于你的事情……我仍然很开心。”
江寻内心疯狂吐槽:又来了又来了!又开始在这装你妈的纯爱战神了!你开心个锤子!你开心就是掐我脖子?!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
沈知远没有下车的意思,江寻自己推开车门,寒冷风瞬间包裹住她单薄的身体,她冻得打了个哆嗦,抱紧了双臂。
沈知远摇下车窗,将副驾驶座位上他那件羊绒大衣拿起来,随手扔给她。
江寻看了一眼大衣,伸手拉开车门,将大衣扔回了副驾驶座位上。
她见沈知远没有要下车纠缠的意思,对着车窗鞠了一躬,语气恭敬:“沈总慢走。”说完,她抱着要冻僵的身体,小跑着冲进了小区。
哆哆嗦嗦地爬上楼,她刚抬手敲了敲门,门就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
下一秒,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紧紧拥住。
苏晚的眼睛肿得像核桃,脸上满是泪痕,她抱着江寻,哭得喘不上气,一边哭一边用力捶打她的后背,语无伦次地骂着:
“你他妈的死哪去了啊?!你知不知道我都要急死了?!你知不知道我回来看到你的东西在,手机也在,就是人不见了,我有多慌?!你要吓死我啊!!”
江寻心里又酸又暖,用力回抱住她,一边抱着她往客厅里挪,一边轻声哄着:“知道了知道了,我错了,晚姐,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都赖傅律师,光顾着送我去医院,忘了帮我拿手机了……”
走进客厅,江寻才看到,裴瑾正悠哉地躺在她家那张沙发上,打游戏呢。
江寻身心俱疲,顺势瘫坐在沙发另一头。
苏晚就趴在她身上,继续抽噎着,哭声渐渐变小。
裴瑾不时地瞥她们俩一眼,但在瞥了第二眼时,他游戏操作的手突然一顿,目光定格在江寻的脖颈上,然后对着江寻指了指她的脖子,无声的询问。
江寻立刻摇头,用眼神示意他闭嘴,别多事。
这时,苏晚哭得差不多了,情绪稍微平复,开始上下仔细打量江寻,当她的目光触及江寻脸上的红痕,以及脖颈上那几道明显的指痕时,瞬间瞪大了眼睛,平息下去的怒火“噌”地又冒了上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她指着江寻的脖子,声音都在发抖。
江寻故作轻松,扯谎道:“哦,这个啊……是我昨天突然晕倒,傅律师情急之下,为了扶住我,不小心抓到我脖子了……没事没事,你看现在不是好多了吗?”
苏晚将信将疑,盯着指痕,依旧气愤:“再情急也不能抓你脖子啊!这得多用力才能留下这种印子?!”
“噗嗤——”旁边的裴瑾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懒洋洋地放下,“不薅她脖子,薅哪儿?抓胸?还是抓屁股?”
苏晚恶狠狠地瞪向他,骂道:“去你妈的!闭上你的乌鸦嘴!他敢?!他要是敢碰江寻一下,我他妈跟他拼命!”
江寻和裴瑾看着苏晚阴狠的眼神,同时干笑了两声。
江寻搂住苏晚的胳膊继续哄:“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们傅律师是正经人,是咱们市律师界的精英才俊,你别这么侮辱人家。”她赶紧转移话题,捧着苏晚的脸,心疼地说,“行了行了,你看你,眼睛都肿成核桃了,还有你的嘴……怎么回事?”她注意到苏晚的下唇有一处明显的破口。
苏晚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怎么了?”
江寻用指尖轻轻触碰伤口,然后将指腹展示给苏晚看,上面沾着一点混着泪水的鲜红血珠。
苏晚看着那抹红色,愣了一下,随即,她做了一个让江寻和裴瑾都有些意外的动作——她微微前倾,张开嘴,含住了江寻那根沾着她血迹的手指。
温软湿润的触感包裹住指尖,江寻能清晰地感觉到,苏晚的舌尖在她指腹上轻轻掠过,带走了那点血珠。
苏晚放开她的手指,对着她莞尔一笑:“没有了。”
她眼睛里还噙着泪水,亮晶晶的。
江寻放下手指,她推着苏晚往浴室走:“好了好了,你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你是不是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合眼?快去!”
苏晚这次很听话,乖乖进了浴室,很快里面传出了哗啦啦的水声。
江寻这才松了口气,走进卧室拿出自己的手机,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裴瑾用脚踢了踢她的小腿,下巴朝次卧的方向扬了扬,那里堆着她“挣”来的“战利品”,表情复杂地问道:“那儿,怎么回事?”
江寻头也没抬,随口敷衍:“他送的。”
裴瑾猛地从沙发上坐直身体,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侧脸,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语气严肃:“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江寻终于抬起头,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翻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她压低声音,“那些是我陪他演戏,帮他赶走他那些相亲对象的‘战袍’和‘酬劳’而已,裴少爷,你属实高兴得有点早了。”
裴瑾嗤笑一声,重新瘫回沙发:“我高兴个屁!我是怕他真看上你!那样的话……还不如让他继续纠缠我呢,我好歹身体比你强壮点,经得起他折腾。”
江寻被他这话逗得扑哧一笑:“哦,你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确实比我耐折腾。”她收起笑容,凑近一些,认真地看着他,“你呢,要是真的为我好……没事的时候,就多哄哄他,不行吗?好歹,让我安安稳稳地在律所把实习期度过,拿到执业证,行不行?”
裴瑾下意识就想开口拒绝。
江寻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了他的唇上,阻止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她的声音很轻:“嘘……你先别急着拒绝,认真考虑一下,好吗?”
裴瑾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愣了一下,身体有些僵硬。
待江寻用手指把他的嘴唇勾勒了一圈后,他才反应过来,嘴里骂了一句:“江寻……你真他妈的欠揍!”
江寻没再搭理他,拿起手机随意翻看着。
上面有很多未接来电,除了苏晚、裴瑾、傅斯的,还有一个没有署名的陌生号码。江寻不用想,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来,八成是那位季澜女士。
她点开微信,傅斯发的消息果然和他说的一样,是劳务费到账的确认信息,江寻粗略看完,就把手机丢到一边。
她看着还赖在沙发上不动的裴瑾:“你怎么还不走?”
裴瑾眼皮都没抬,继续打着他的游戏,无动于衷:“怎么?过河拆桥啊?小爷我今天就不走了。”
江寻踹了他一脚:“你不走干嘛?不用去酒吧上班啊?”
裴瑾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懒洋洋地说:“不去了,我不放心,万一你待会儿又晕倒了呢?你晚姐一个人可弄不动你。”
江寻抓起旁边的毯子扔到他脸上:“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咒我呢你!”
随便,你爱走不走,她不再管他,起身走进卧室,默默整理出差带回来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