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沁盯着那一行字,许沁的眼眶骤然发热。宋焰总这样,带着点不管不顾的莽撞热乎劲——高中时会在巷口等她,拉着她去酒吧,也和小混混打过架。
宋焰还会梗着脖子对着那些人呛声“我的女人我护着”。
从小到大,没人坚定地选过她、护过她,只有宋焰,次次都把她往身后揽。
她不是不清楚,宋焰跟她在一起,或许不只是图她这个人,也图她身上那点孟家给的“底气”。
可她更明白,他们之间隔着太多:叶子肚子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孟家绝不会再纵容的态度,还有她自己心里那点说不清的拧巴。
其实孟家待她早已够仁至义尽:亲生父母没留下半分财产,当年的赔偿款也早结清,是孟家给了她一套全款的一室一厅公寓,房本写着她的名字,地段挨着医院和学校,是她在这座城市唯一的安身立命之本。
她也懂孟宴臣的心思——他早看穿了自己看叶子时那点病态的嫉妒,以他对叶子的宝贝劲儿,本可以对自己发难,却只是顺着孟叔叔的意思,又给她换了套小公寓。
那套房子,厨房、卫生间、餐厅样样齐全,地段好到要时七八万一平,她在医院熬一辈子班,恐怕也挣不来。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第一次真切尝到“钱不经用”的滋味:物业费、暖气费、燃气费要自己缴,从前在上学时,孟家生活费、衣服的费用等等,随手就给了,给的还挺多。
离开孟家的资助,她的工资她都不敢花,每次都想存一点,可每次都存不下。
如今得掰着指头算,连买杯奶茶都要犹豫半天。
国外那十年,她靠孟家的资助过活,被外国人欺负了,只能掏钱包买礼物讨好,换对方一个敷衍的笑脸,最后把卡刷得空空如也。
孟叔叔当时看她的眼神,满是不解和失望,那眼神像根细刺,扎在心里,至今想起都发疼。
爸爸是市长,妈妈是雕塑师,爸爸总跟她说“3000有3000的活法,5000有5000的打算,别超了自己的的认知就行”,可她半点没学到,反倒成了只会挥霍的“菟丝花”。
再看看叶子,初中就跟着大人学投资,名下的房产和股票能抵她好几个一辈子,还跟着韩家那位一起做事业,做得有声有色,后来又考上了公职,跟她爸爸和叶婉如一样端着“公家”的铁饭碗。
而自己,靠孟家的关系才进了医院,连份体面的工作都要靠旁人托底,想想都觉得给爸妈丢尽了脸。这份工作,她必须攥紧了,丢了它,她连自己都养不活。
宋焰搬来跟她住以后,她更看清了现实:两人挤在这小公寓里还勉强,要是有了孩子,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宋焰的工资跟她差不多,甚至可能更高,却大手大脚惯了,发了工资先买新鞋新衣服,从不想未来的日子,只图眼下快活。
许沁她在这里盼了十年的重逢,这场以为能抓住温暖的相伴,让她尝够了久违的欢喜,也藏满了说不出口的失望。
孟宴臣发动车子,暖气带着引擎的余温缓缓漫进车厢,驱散了窗外的寒凉。
他侧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叶子,女孩指尖正无意识地贴着车窗划过,眼底蒙着一层淡淡的茫然,像被薄雾笼住的湖面。
“在想什么?”
他轻声开口,同时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肌肤,叶子这才惊觉般回神,轻轻摇了摇头:“就是觉得……事情太突然了。
孟宴臣,你没发现吗?许沁姐有时候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劲。”
孟宴臣指尖微顿。他早已知晓许沁与自己的关系——她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而叶子的到来,本就是一段被扭曲的过往结出的果。
那年事故时,叶子才刚满四岁,他早已便查清了所有渊源:苏雅,也就是许沁的母亲,当年为毁掉叶婉如,故意将掺了药的水端给许沁的父亲许军;一夜荒唐后,叶婉如怀上了叶子,此后许军和叶婉再也没有相见过。
这些年,孟宴臣始终在暗处窥视着叶子和她养父母的生活。叶婉如早已走出那段破碎的过往,在与养父程佳的朝夕相处里,重新寻得爱意与安稳。
可命运偏要捉弄,许沁母亲被偏执与疯狂吞噬,竟开着车径直撞向叶子一家三口。
混乱中,父母拼尽全力护住女儿,最终却只剩叶子一人。
叶子望着车窗出神,心里悄悄盘算着:当年自己年纪还小,又是爸妈捧在手心的宝贝,那些糟心事他们定然不会跟自己提。
况且,上一辈人牵扯的恩怨纠葛,不管他们对与错了。
如今是在天堂还是地狱,都与自己无关了,往后只想过好眼前的日子。
她也知道,孟宴臣早已查清了所有过往。更难得的是,他早就看清了许沁母女的性子——她们就像依附他人的菟丝花,离了别人便无法独立生长,却又偏偏胆大妄为。
许沁总爱炫耀自己那只“神奇的右手”,仿佛做什么事只要靠它就能成功。
叶子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要是到了什么园区里,拿这套说辞给那些单纯的孩子洗脑,恐怕还真能骗到不少人。
身旁的孟宴臣指尖忽然微顿,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余光时不时瞟向副驾驶座上的叶子,眼神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像是怕她又被那些过往的阴影缠上。
其实孟宴臣对叶子的在意,早已过了寻常的分寸,处处透着小心翼翼的紧张。
先动了心的人总是这样,多了几分不自知的卑微,哪怕是小事也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更别说让她难过。
车子刚好停在超市门口,他侧过身,声音放得格外轻柔:“宝宝,你在车上等着好不好?我进去买完东西就马上回来。你现在身体不舒服,别下车折腾了,嗯?”
叶子听着他细致的叮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银铃般的笑声在车厢里散开。
她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把拉住孟宴臣的领带,轻轻往自己这边带。孟宴臣心领神会,顺势俯身,稳稳地将她拥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