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这条街,最近就靠“茵岳工坊”的果酱香撑着热闹。
可红火劲儿刚冒头,就有人眼馋得红了眼。
开业还没半个月,斜对过突然支起个铺子。
招牌刷得锃亮——“田家手工”,明摆着跟“茵岳”玩擦边球。
这天大清早,田铭启就跟被狗撵了似的,一头扎进铺子。
他跑得满头汗,布衫湿了大半,脸色白一阵红一阵。
“二嫂!出大事了!斜对过开了家抢生意的!”
关茵茵正擦着果酱瓶,闻言手一顿,挑眉看过去。
“哦?动作倒挺快,跟抄作业似的。”
她走到门口,往对面扫了一眼。
可不嘛,铺子门口围了一圈人,一个穿短打的伙计扯着嗓子喊,唾沫星子横飞。
“走过路过别错过!田家手工!物美价廉!”
“篮子!不管啥样的,统统一律便宜五文!五文钱啊!够买俩热馒头填肚子!”
“果酱更划算!便宜三文!一样的货,花更少的钱,这不比啥都强?”
原本往“茵岳”走的客人,脚步顿了顿,嘀咕着“便宜五文也是钱”,转头就往对面挤。
田明喜跟着凑到门口,指着对面跳脚,手指头都快戳到人家铺子里了。
“二嫂!他们也太不要脸了!抄咱们的路数就算了,还玩阴的!”
“你看那篮子!歪得跟被驴踩过似的!藤条都是枯的,一折就断!”
“还有那果酱!瓶子看着咋那么眼熟?是不是捡了咱们扔的旧瓶?里面那酱黑乎乎的,跟烂泥似的!”
关茵茵眯着眼,把对面的货看了个透。
篮子是照她家最简单的款仿的,针脚歪歪扭扭;果酱瓶确实是旧的,酱体暗沉,连香气都透着股怪味儿。
她却没急,反而笑了声。
“慌啥?一群学舌的鹦鹉,还能把凤凰的窝给掀了?”
转身回铺子里,她拍了拍手,对着慌神的伙计们喊。
“该干啥干啥!篮子摆整齐,果酱瓶再擦一遍,亮得能照见人影才好!”
田铭岳跟过来,声音压得低,眼神里带着担忧。
“他们价格压得太狠,成本根本撑不住,是想先把咱们挤走。”
关茵茵拿起账本翻了两页,冷笑一声。
“想玩价格战?行啊,我奉陪。但咱不玩他们那‘偷工减料’的烂招。”
这一天,“茵岳工坊”的客人肉眼可见地少了。
只有几个老主顾,依旧往这边走。
常来买果酱的张大娘,拎着空篮子进来,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关老板啊,不是大娘我变心,是对面那价儿太勾人了。”
关茵茵笑着递过去一小瓶新熬的山楂酱,瓶身擦得锃亮。
“大娘,您是看着咱铺子开起来的,咱用料啥样,您心里有数。这瓶新酱您拿回去尝,酸甜口,解腻。”
“好东西不看价钱低,看的是用不用心。您要是觉得不好,下次来我给您退钱。”
张大娘接过小瓶,叹了口气,声音放软了些。
“我知道你实在,可架不住旁人嚼舌根啊!昨天我家老头子还说我,‘五文钱能买半把青菜,你倒好,偏要多花那冤枉钱’。”
接下来几天,情况更糟了。
对面“田家手工”的吆喝声天天飘过来,不少客人图便宜,都往那边跑。
“茵岳”的账本上,销售额一天比一天少。
田铭启急得嘴上起了好几个泡,在铺子里转来转去,跟没头的苍蝇似的。
“二嫂!再这么下去,咱这铺子就得喝西北风了!”
“要不咱也降点价?哪怕降两文呢!总比没人来强啊!”
田明喜也没了往日的精气神,蹲在角落里戳竹条。
“是啊二嫂,你看对面那破篮子,都有人买……咱要是不降,客人真的要跑光了。”
关茵茵正核对着进货单,闻言“啪”地把笔放下。
她看着眼前焦虑的几人,语气斩钉截铁。
“降价?凭啥?咱的篮子用的是三年生的好藤条,编一个要大半天;果酱用的是当天摘的鲜果,熬的时候火候差一点都不行。”
“这些成本摆在这里,降了价,要么减料,要么亏本。‘便宜没好货’是老话,‘好货不便宜’也是老话!”
“今天咱降五文,明天他敢降十文,最后大家都得赔本关门!咱不能自己把‘茵岳’的招牌砸了!”
田铭启挠着头,还是不甘心。
“可……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客人被抢走啊!”
关茵茵嗤笑一声,拿起块布擦了擦果酱瓶。
“抢走?能被‘低价劣质’勾走的客人,本来就不是咱要找的回头客。放心,他们撑不了多久。”
话是这么说,可铺子里一天天冷清,气氛还是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直到这天下午,一个妇人拎着个散架的篮子,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她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揉着被扎红的手指头,嗓门大得能掀了屋顶。
“呸!什么破烂玩意儿!坑人呢这是!”
说着,她把篮子往地上一摔,藤条碎片撒了一地。
“才用了三天!昨天我刚装了俩红薯,拎着往家走,‘哗啦’一下全掉地上了!”
“红薯摔烂了不说,我手还被藤条扎了好几个小窟窿!现在还疼呢!”
她指着斜对面,骂得更凶了。
“黑心肝的‘田家手工’!就知道用便宜货骗人!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多花五文钱,买关老板你家的多好!”
骂完,她又转向关茵茵,脸上满是愧疚。
“关老板,对不住啊,之前是我贪便宜了。你给我拿个跟对面一样款式的篮子,这次我再也不图那五文钱了!”
关茵茵赶紧让田明喜拿了个新篮子,又多拿了一小勺果酱,递到她手里。
“您别气,这点果酱您拿回去,涂在手上的小伤口上,能缓点疼。下次买东西,咱还是得看实在。”
妇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没成想,这竟成了个开头。
接下来几天,陆续有客人往“茵岳”跑。
有的拿着对面买的果酱,皱着眉说“味道发苦”;有的拎着歪篮子,抱怨“装半斤菜就变形”。
“茵岳工坊”的客人,慢慢又多了起来。
关茵茵站在店门口,看着对面。
那“田家手工”的伙计还在吆喝,可门口的人越来越少,连路过的都绕着走。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价格战?
那是没本事的人才玩的把戏。
她关茵茵要玩的,是让客人拿着她家的东西,跟街坊邻居拍着胸脯说“这玩意儿,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