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盯着抽屉里那团缠在一起的银毛和光纤，指尖刚碰上去，掌心就猛地一跳。不是疼，也不是烫，像是有人隔着皮肤轻轻敲了三下。她没缩手，反而把那团东西捏起来，举到眼前。银毛尾端的卷曲弧度和光纤的断口完全咬合，像拼图被强行接上。
她转身走向角落的旧柜子，拉开最下层的抽屉，取出一台落满灰的直播设备。外壳有几道划痕，接口处发黑，是三年前某个网红引魂人倒闭后她顺来的二手货。插上电源，屏幕闪了两下，居然亮了。
周予安站在书架旁，袖口的金印还在持续发烫。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林小满把银毛和光纤固定在镜头前，用一根铜线绕成环状扣住两端，再从笔记里撕下一页符纸贴在设备背面。符纸刚贴稳，整台机器嗡地一震，屏幕上的雪花点瞬间收拢，变成一片流动的银灰色。
投影阵成了。
三花猫魂从光里浮出来，半透明的身体贴着屏幕游动，尾巴一摆，尾尖的金箔划出一道细痕。弹幕立刻炸开。
“特效不错。”
“这猫我认识，上周在城西工地见过。”
“主播别演了，金箔贴片加滤镜，谁不会？”
“我家猫脖子也有道疤，是不是也能通灵？”
林小满没理会。她看向周予安。他点头，往前走了一步，身影在直播间画面中缓缓凝实——少年模样，校服边角泛白，右手袖口绣着一枚暗金色印记。他抬起手，指尖轻触猫魂鼻尖。
猫魂猛地一颤，符文从皮毛下浮起，一圈圈扩散。它的嘴张开了，像是被什么力量撑开，声音断断续续，却清晰得刺耳：
“李……婉……清。”
弹幕停了一秒。
紧接着，屏幕被刷爆。
“谁？谁是李婉清？”
“警察叔叔快来看！”
“这名字我有印象，是不是那个支教失踪的？”
“假的，肯定是提前录好的语音合成。”
林小满盯着画面，手指悬在关闭评论的按钮上。周予安收回手，虚影略显模糊，像是信号被干扰。他低声说：“它说完了，不会再开口。”
话音刚落，门外“砰”地一声响。
玻璃震了一下，裂开一道细纹。林小满猛地抬头，看见一个穿黄外套的外卖员站在门口，手里拎着餐盒，另一只手还按在玻璃上。他脸色发白，眼睛瞪着店内，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见林小满望过来，他转身就跑，餐盒摔在地上，汤汁溅了一地。
林小满冲到门口，弯腰捡起掉落的配送单。
“李婉清，朝阳小区3栋602，麻辣烫加蛋，不要香菜。”
字迹清晰，地址完整。
她翻过单子背面，发现打印区下方有一行小字：配送路径已优化，本单绕行3.7公里。
她盯着那行字。朝阳小区不在任何主流配送范围内，正常系统不会派单到这里。更别说，这家麻辣烫店在城南，距离书店足足八公里，根本不在顺路区间。
周予安走到她身后，看了一眼单子，说：“他不该来这儿。”
林小满没答，转身回店，调出监控回放。画面里，外卖员骑着电动车拐进巷口时，车头灯突然熄灭，但他没停，继续往前。进店前，他抬头看了眼门牌，动作很慢，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玻璃响了。
不是敲，也不是撞，是内部压力突变的那种爆震。
她把视频暂停在那一帧。外卖员的头盔面罩反射出店内的景象——三花猫魂正对着镜头，尾巴高高翘起，金箔朝外翻转，像一面旗。
“他看到了。”周予安说。
林小满关掉评论区，只保留画面直播。弹幕已经疯了，有人开始录屏，有人截图发微博，还有人直接扒出了“李婉清”的搜索记录——三个月前，一名女大学生在支教返程途中失联，警方通报称“无证据指向刑事案件”，之后便再无消息。
她把配送单折好塞进包里，正要关设备，却发现直播画面出了问题。
所有录屏视频在回放时，都会在猫魂开口的瞬间黑屏0.3秒。不是卡顿，也不是信号丢失，是整段画面被硬生生挖掉了一截。有人反复测试，发现无论用什么设备、什么平台，只要录这段直播，就会出现同样的黑屏。
“有人在屏蔽记录。”一个技术博主发帖说，“但不是系统问题，是视频本身在‘拒绝’被保存。”
话题五分钟冲上热搜预热榜第一。
林小满坐在柜台后，盯着不断刷新的热搜词条。周予安站在摄像头旁，斗篷一角无声地覆上镜头，像盖住一口井。他没说话，但金印的温度一直没降。
外面天色渐暗，巷口传来几声猫叫。林小满起身关窗，发现对面墙上贴着一张寻人启事。纸是新的，边角还没卷，照片上的女孩扎着马尾，笑得很浅。名字被红笔圈了出来：李婉清。
她正要细看，手机响了。
是平台通知：直播间因“传播未经核实的敏感信息”被临时限流，仅限关注用户可见。
她没点开处理，而是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周予安走过来，低声说：“他们怕了。”
“不是怕。”林小满看着窗外，“是有人不想让这个名字再响起来。”
她重新打开直播，画面依旧滚动。三花猫魂在银光里静止不动，尾巴垂着，金箔不再晃。可就在下一秒，它的尾巴突然抬了起来，缓缓摆动，划出一个符号——和笔记里金箔边缘的锯齿完全一致。
林小满瞳孔一缩。
她迅速翻出笔记，对照图案。那不是普通的符文，而是某种坐标标记，指向城市西北方向的一片老工业区。那里曾是化工厂集中地，十年前全部关停，如今荒废。
周予安盯着屏幕，忽然说：“它在动。”
“谁？”
“猫魂。它不是在写字，是在标记路径。它想让我们走过去。”
林小满没动。她想起册子里那句话：“契未解，路不通。”如果猫魂的主人还活着，它不会主动示踪；如果死了，它就会变成契力的延伸，像信标一样，指向下一个承接者。
而现在，它指向了李婉清。
她拿起包，把笔记、银毛、配送单全塞进去。周予安问：“去哪？”
“朝阳小区。”
“你不觉得太巧了？刚说出名字，就有人送单上门？”
“所以我得亲眼看看。”她抓起外套，“如果真是巧合，那这巧合本身就是线索。”
她推开店门，夜风灌进来。巷口那只黑猫又出现了，站在路灯下，尾巴高高翘起。它没看林小满，而是盯着她手中的包。
林小满脚步一顿。
黑猫转身，慢悠悠走进阴影。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回头。
它的眼睛是金色的。
和周予安的金印，一模一样。
林小满站在原地，手慢慢摸向包里的笔记。周予安从店里走出来，站到她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它在等我们。”
“等什么？”
“等我们走进它画的线里。”
林小满没答。她盯着黑猫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眼手机。直播还在运行，画面里，三花猫魂的尾巴再次摆动，划出第二个符号。
那是一个门的形状。
门底有沙粒堆积，像被风吹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