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扑到周予安身边时，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她一把将少年拽向自己，后背紧贴金属基座，冷硬的棱角硌进肩胛骨。玉佩裂纹深处那道银光已经隐去，但掌心传来的温度却在持续下降，像是有东西正从他体内被抽走。
高台上，陈临川缓缓收回按在控制台边缘的手。他低头看了眼右手食指，指腹有一道细小划痕，正渗出一滴暗红血珠。那血没有落地，而是顺着指尖滑入控制台缝隙，发出轻微“滋”的一声，仿佛被什么吸了进去。
林小满瞳孔一缩。
她记得这声音——昨夜在废弃实验室角落，她曾听见类似声响，那是某种生物组织与金属融合时才会产生的反应。
“你说他被选中？”她扬声，声音穿透机器低鸣，“什么意思？”
陈临川没立刻回答。他抬手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动作缓慢，像在整理思绪。然后，他笑了下，目光落在周予安身上，眼神里竟透出一丝近乎温柔的惋惜。
“你们一直以为，他是逃出来的。”他说，“可事实是，系统放他走的。”
林小满喉咙发紧。
“十年前启动‘归零协议’初代测试时，我们发现一个规律：只有自然觉醒灵识的灵魂，才能承载主程序同步信号。那些被强行植入芯片的孩子，全成了废体。他们的灵魂太脆，经不起高频共振。”
他顿了顿，手指轻敲控制台表面。
“但我们找不到觉醒者。直到三年前，一场车祸带走了一个普通高中生——他的执念微弱，情绪平稳，死亡瞬间灵魂未受冲击，反而在濒死状态完成了自主凝结。那一刻，系统捕捉到了他。”
林小满猛地攥紧拳头。
原来如此。难怪周予安死后无法轮回，不是因为他执念深重，而是有人根本不想让他走。
“你把他当成容器？”她咬牙。
“不。”陈临川摇头，“他是钥匙。唯一能激活全球节点的活体密钥。”
话音刚落，墙体内侧传来一阵沉闷震动。原本熄灭的紫光重新亮起，这次不再是流动光带，而是一圈圈扩散的波纹，如同水面上投下石子。地板微微震颤，几处接缝处开始渗出淡紫色雾气，带着一丝铁锈混合药水的气息。
林小满迅速将掌心血涂在耳廓，低声念了一句短咒。引魂人通灵术开启的瞬间，她听见了。
无数细碎的声音从机器深处涌出——孩童的哭喊、断续的呼救、还有压抑的呜咽。它们缠绕在电流声中，像是被困在管道里的风，来回冲撞却无处可逃。
她猛然抬头：“你不是制造超能力者……你在用死者的魂魄做载体？”
陈临川嘴角微扬：“聪明。活人身体承受不了高强度信号传输，但游离魂体可以。只要打上标记，切断原有记忆链，再通过基因编码锚定躯壳，就能批量生成可控单位。”
他抬起手，指向最近的一具实验体。那人手臂上的环状纹路忽然亮起，倒三角符号浮现空中，竟与林小满记忆中某本古籍边缘的图腾完全一致。
“标记不只是编号。”她喃喃，“是锁魂印。”
“你说对了一半。”陈临川淡淡道，“它是双向通道。既能压制灵魂意识，也能反向注入指令流。每一道符文都对应一段加密代码，而解开全部封印的权限，就在他身上。”
他再次看向周予安。
林小满心头一震。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玉佩会不断裂开——那不是损坏，是在响应系统的召唤。每一次波动，都是远程唤醒尝试。
来不及多想，她从袖中抽出最后一张镇魂符，咬破指尖，在符纸上画出一道逆流阵。符纸贴地刹那，一圈浅金色光晕扩散开来，将周予安整个人笼罩其中。结界成型的瞬间，玉佩的裂纹停止蔓延，内部银光也沉寂下去。
“还想挣扎？”陈临川冷笑。
他转身，手掌按在控制台下方那个红色按钮上。随着一声机械解锁音响起，地面缓缓裂开一道口子，一根粗壮管道升起，末端托着一枚晶体装置。那晶体呈不规则六面体，通体泛着幽蓝光泽，表面布满细密刻痕，赫然与周予安玉佩材质相同。
林小满呼吸一滞。
她认得那种石头——山阴村老槐树根下埋着的陪葬石，据说是古代守陵人用来封存怨气的材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主程序同步率已达百分之九十七。”陈临川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三小时后，全球七处分部将同时激活。届时所有联网实验体接收统一指令，城市秩序将重新洗牌。”
林小满盯着那枚晶体，脑中飞速运转。如果这是主控核心，那么标记的原始模板一定藏在里面。只要能找到破解方式……
她忽然想起什么。
昨夜在基地档案室翻过的残页上，有个符号组合反复出现：三环套一斜线，下方缀着点状排列。当时她以为是编号，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数字序列——是咒文结构！
她不动声色地用指甲在掌心划出那个图案，指尖微麻，像是触到了无形电流。
就在这时，周予安的手指轻轻抽了一下。
结界内，玉佩深处银光再度闪现，虽只一瞬，却与远处晶体产生了微妙共鸣。两股能量碰触的刹那，机器嗡鸣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卡顿。
陈临川眉头一皱，立即伸手调整参数。屏幕数据快速滚动，一行红色提示闪过：
【异常信号介入，来源定位失败】
他盯着那行字，脸色微变。
林小满却已抓住机会，压低声音朝沈知远先前藏身的方向喊：“守住通道！”
没有人回应。
但她知道这句话不是白说的。沈知远若还在附近，一定能听懂她的意思——准备撤退路线。他们撑不了太久，必须留一条后路。
陈临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冷冷扫视四周。
“你们以为还能逃？”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压迫感，“计划已经运行到最后阶段，没人能按下暂停键。”
“那你刚才为什么停顿？”林小满直视他，“明明可以立刻反击，你却花了五秒恢复。你在怕什么？是这个晶体不稳定，还是……你根本控制不了它？”
陈临川眼神一闪。
那一瞬，他的手指确实迟疑了半拍。
林小满心中警铃大作。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所谓的“头目”，或许也不是完全掌控局面的人。他更像是在执行某个更高层级的指令，甚至可能也在被系统反向牵引。
她悄悄将左手移向腰间，那里还藏着一张未启用的引路符。虽然只剩一次机会，但如果能趁混乱把周予安带出去……
念头未落，陈临川忽然抬手，掌心对准天花板。
一道红光自他手中射出，直击上方枢纽。整个空间骤然陷入暗红警示模式，墙体缝隙喷出更多紫色雾气，部分实验体开始抽搐，皮肤下浮现出发光纹路，像是体内有什么正在苏醒。
“倒计时已启动。”他说，“接下来的每一分钟，都会比前一分钟更难熬。”
林小满单膝跪地，一手撑着结界，一手紧握符纸。她能感觉到能量在快速流失，额头渗出冷汗。但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枚晶体。
就在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共鸣里，她捕捉到了一点线索——那个三环斜线符号，似乎能在特定频率下干扰信号传输。
如果她能复现那种波动……
她闭了闭眼，回忆古籍中的每一个细节。指尖轻轻摩挲掌心划出的痕迹，试图还原那段咒文的节奏。
高台上，陈临川静静站着，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他不再看林小满，而是专注盯着屏幕上的进度条。
百分比数字缓慢爬升：97.3、97.4、97.5……
林小满屏住呼吸。
她知道，真正的风暴还没开始。
而此刻，周予安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