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爱妮王爱妮！”
无知小娃娃一声声救命稻草般呐喊，又将你们拉入假扮身份即将被揭穿的险境之中。
右副使回头仰视你。
“这几个小娃娃方才唤你王爱妮，你有没有听见？
嘶～
可我怎么记得好像你之前跟我说你叫赵传呢？”
声音不紧不慢却警惕满满。
与此同时，害怕你因此被揭穿遇害的老张嫂再度巴掌给这五个小娃娃拍头，又眼神下巴暗示着同行运饭菜过来的另外两个婶娘，常五嫂和孙大娘。
她们三个常年接着绿林寨宴席的活儿，个个被油烟泡得膀大腰圆，那巴掌打下来捂下来，一下能打三儿，左右开弓着很快就把五个小娃娃拢到膝盖下，死死按着，嘴里低声咒骂引导。
“监工台上坐着的是狗头山的左右副使大人，站在旁边的是他们的亲信。
不要乱喊爱你爱你。
没礼貌。”
疼得五个小娃娃在婶娘的巴掌捂嘴下哇哇落泪，凄凄惨惨的，把被俘又被胁迫在旁边铸剑场锻造兵器甲胄的绿林寨全体糙汉子看了都不免动容，时不时将目光往这边看，气得看守兵卒抽鞭子下去震慑。
“看什么看？
还不专心打铁锻刀？”
“嘶……”
咬牙忍痛声和鞭声交织，与你们监工台这边娃娃们被刻意压制的哭闹声掺和在一起，叫人羞恨愤懑，情不自禁眼神向各自最关心在乎的人。
王小妮将自己藏在同行押送运饭车的兵卒队伍里，手紧紧攥着裤脚，担忧慌乱的眼神在右副使和你的脸上来回。
春娘也是，飘忽不定的眼神左顾右盼，带动着脑袋左摇右晃，扫了一眼运饭车旁边明显露馅的王小妮，又笑脸盈盈拿起一粒葡萄塞与左副使口中，笑容谄媚，余光又随着脑袋微侧瞟向你，而后才定格在右副使的神态上。
见他满心满眼的警惕已经浮于表面，验明正身之举势在必行，又随手拈来一粒葡萄，假装方才的侧脸转头是为了去拿葡萄喂与左副使一般。
“哈哈哈美人真好，真好。”
左副使笑得随性，又旁若无人地跟春娘亲昵起来，脸蹭到春娘的脖子下方，双眼又趁春娘仰头欢乐之际，从春娘脖颈处去左右查看情况，飞快定着心思，回正的时候，又旁若无人和春娘面对面耍玩起来，仿佛旁边发生什么事情都跟他无关似的。
右副使那边显然是已经等不及了，又重新问你一遍。
“我跟你说话呢。
你是没听见吗？”
你立即左右手交叠面朝右副使做了他们才懂的请礼手势，中气十足撒谎道。
“回右副使大人。
小的姓赵名传。”
却又不多少一句辩驳的话，把右副使感兴趣得不得了，立马就站了起来，趁着逐渐灰暗的天色，几步走向监工台边缘，仔仔细细端详过那几个被婶娘们刻意捂住嘴巴的小娃娃，突然一声下令。
“你们。
你们这几个老婆娘！
赶紧把手放开！
让他们开口来跟我说说！
这个人他是不是叫王爱妮？”
“哎哟。
哎哟右副使大人。
您瞧你这话说的。
他们刚才明明说的是爱你。
更何况。
他们都是不懂事的娃娃，他们说的话哪里能当真呢？
他们喊的怎么是王爱妮呢？”
老张嫂带头世俗谄媚地辩驳，更激发了右副使的兴趣，直接挥手示意在旁边负责看押护送运饭车的王小妮以及另外两个同行的兵卒动手。
王小妮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身前身后两个兵卒已经移步动身去控制开老张嫂以及常五嫂、孙大娘二人。
“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
他们还只是孩子，他们什么都不懂！”
老张嫂急切地辩解，脸上依然强行挂着世俗谄媚之态去面向监工台上的右副使求道。
“右副使大人。
他们还只是小孩子啊。
童言无忌。
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记小人过，放过他们吧大人！
大人！”
这般喊着。
几个小孩已经被两个兵卒强行从老张嫂手中拉拽而出。
王小妮一直定定站在旁边，双手往前抬了又抬，却最终还是放下又不敢，扭扭捏捏十分引人注意。
被捆在监工台柱子上以儆效尤来胁迫绿林寨全体被俘糙汉子去锻造兵器甲胄的少主这个时候也是捏了一把汗，牙关咬紧不知道该出声还是不该出声，飞速思索再三后决定扯你们狗头山这帮禽兽！”
右副使一巴掌扇下来。
“叫你多嘴？”
不远处被胁迫锻造兵器甲胄的绿林寨糙汉子们当场全员停工，少主少主地焦急喊出声。
右副使见情况又要不受控制，连忙挥动手臂指使看守兵卒道。
“给我看紧点儿！”
转而又低声恐吓少主。
“你要是不想你的寨民被我折磨致死，你就最好静静待着别出声！”
恐吓完毕直接跳下了监工台，风风火火去运饭车边随即拽过来一个小娃娃，跟拽小鸡似的，大跨步又上了监工台，跟拎小鸡似的拎到你面前问话。
“小孩！
你给我再好好看清楚！
这个人是你们绿林寨的王爱妮吗？”
手便用力震他，跟震只小鸡仔一般。
震得小娃娃当场怕得又泪流满面的张口哭爹喊娘。
“爹啊——
娘啊——”
一声声嚎得右副使心烦，一巴掌扇下去，强行把他扇到消音，再用力怼到你面前迫使他去辨认。
“快说！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你们绿林寨的王爱妮？”
“啊呜呜呜……”
小娃娃怕得声音都哑了。
急得右副使双手去掐他。
“你说不说？
说不说？”
“右副使大人饶命啊！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老张嫂当场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地求饶。
小娃娃闻声立即转头。
“老张嫂。
呜呜呜……”
声音沙哑。
可怜至极。
就看见老张嫂跪地着往前移动，连声暗示道。
“孩子。
孩子。
你别哭。
你别怕。
你老老实实回答右副使大人的话。
你要记住。
现在抓你的人是狗头山的右副使大人。
站他旁边的是他的亲信随从。
你不要害怕。
你不要哭。
好好回答右副使大人的话，好吗？
好好回答，好好回答。”
眼眸猩红氤氲着滚烫的泪珠，暗示的心意已经要破眼而出了。
“嗯。
小宝乖。
小宝不哭。
小宝好好回答。”
小娃娃突然哽咽着应下了话。
老张嫂火速低头陷入极度内耗的悲痛，昂脸回应一个无比肯定的世俗笑脸，点头道。
“……好，好。”
啧！
右副使大人一声鄙夷，提拎转动小娃娃继续怼到你面前，开口审问。
“说吧。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你们绿林寨的王爱妮。”
小娃娃闻声缓缓摇头。
“不是。”
“撒谎！”
右副使一声咆哮贴住小娃娃的耳朵，叫他当场疼得龇牙大叫。
“啊！
小宝不知道不知道！
啊！”
“妈的！”
右副使双手抓起小娃娃越过头顶，头朝下狠狠砸下监工台。
“啊！”
随着两声尖叫。
老张嫂凭借蛮力冲扑出去，将倒地扭曲不动的小娃娃翻身抱起。
“小宝，小宝！”
几下摇晃，便看见他眼耳口鼻飞速滑落下来血。
沾手上来再度确认。
“血！
血！
啊！
小宝！
小宝啊！”
转脸便咒骂向高高站在监工台上的左右副使。
“你们这些禽兽！
你们怎么可以对一个小孩子下这样重的狠手？
你们这些禽兽！
禽兽！”
老张嫂失声咒骂着。
右副使一个眼神杀过去。
原本负责押解控制老张嫂的兵卒拔刀而出，闷声不吭从老张嫂后背一刀斩下。
干脆利索，没有丝毫预告。
老张嫂都来不及反应，面目表情便定格在那一刻，消声倒了下去，跟怀里的小娃娃一起，嘴角飞速淌出血。
“啊！”
吓得常五嫂、孙大娘还有被她们拼命护住的小娃娃们一起都集体失声尖叫了起来。
甚至被右副使强行灌酒到不省人事四肢难以自控的彩霞也在恍恍惚惚看见这一幕以后，痛苦地哀嚎翻滚起来。
小娃娃们更是怕得哭爹喊娘着要去钻到常五嫂、孙大娘的怀中。
身上穿着从这帮贼人身上扒下来的狗头山寨民统一服饰，已经完成乔装打扮的王小妮也心痛得落下泪，偷偷背转过去抹。
不远处被要挟的绿林寨被俘全体糙汉子也是恨得手上是什么就带什么，“禽兽欺人太甚”地大声吼着，单手抬起去抵御看守士兵的鞭笞，一副要不是他们的少主被捆在监工台上要挟，必定冲上来搏命的架势。
“禽兽！
禽兽！”
糙汉子们浑厚的声浪铺天盖地而来。
右副使都有些站不住脚跟了。
“你，你们，快，快，把尸体都搬下去！快！”
左副使上前指使本就负责将这些婶娘和娃娃带过来的王小妮和二位兵卒动手去将尸体搬走。
王小妮避无可避，低头埋首着，被同行的兵卒拉扯提醒着过去一起搬运尸体。
残留体温的触感袭来，常五嫂的手臂随着身躯被移动抬起而软绵绵垂落，熟悉的面孔转上，是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惨样。
“啊！”
吓得王小妮当场松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嗯？”
左右副使同时向监工台下的王小妮投去怀疑的审视。
你当即飞身移位到左右副使身前，用身体遮挡王小妮错漏百出的伪装。
用后背感官感知着王小妮非常努力平复心情又压不住抽噎，咬牙配合兵卒搬运走曾经和你们朝夕相处又为了掩护你们不被发现才惨死的老张嫂和小宝的尸身的痛苦过程。
你左右手交叠朝左右副使熟练做出他们为了将屠寨名头嫁祸给狗头山而特意交代在绿林寨必须使用的狗头山特有请礼手势。
声音四平八稳地回道。
“左副使大人，右副使大人。
小的真的是赵传，并不是什么王爱妮。
小的进寨以后，也听见一些寨民反抗之时提及了这个名字。
想必小的与他们所说的王爱妮长相有些许相似。
必定是这些小孩认错了。
因为据这帮反抗的贱民所述，王爱妮是个女娘，小的明明是个男儿郎，怎么会是王爱妮呢？”
你将视线往上扫，眉骨随之被抬高，对撒谎忽悠这件事情似乎已经驾轻就熟。
你小心翼翼瞥见左右副使正在左右对视眼神交流意见，不知在暗定什么。
视线往下，看见地板之上，三双鞋子。
一双你的，对着左右副使各一双。
随着他们对视暗通心意，他们两双鞋子鞋尖缓缓对向。
你也清楚看清它们与你所穿鞋靴不同的材质和独特纹络。
他们二者之间已经天差地别了，再与你脚下这双同台对比，那又更是一个天一个地。
“那你觉得是我的脚好看，还是别人的脚好看？”
在这一刻。
你突然想到那天王小妮在山腰之上羞答答试探问你的话，心有所动。
思绪便立即被右副使的反问拉回。
“哦？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机缘巧合之事？”
“回大人！”
你左右手交叠往前伸，低下的头颅才刚抬起。
你腰间佩刀就又被右副使一手拔出，还被右副使反手架在你脖子上要挟命令。
“把你这身甲胄脱了！”
嗯？
你一时之间没了反应。
架在脖子上的大刀便往你脖子之上进了半寸。
你反应过来，手脚飞快，将这身临危杀了他们这群贼人夺来的甲胄脱了个干净。
一手侧身拎出，松手，啪一声落地沉闷。
跟你无法进行的反抗一样。
你将视线扫向右副使的脸。
“很好。”
右副使夸你，手腕却突然使劲，大刀又往你脖子下近了半寸。
你下意识保命地后仰脖子。
耳边便听见右副使再次威胁命令声。
“把你上衣也脱了！”
此声既出，全员不同程度的哗然沸腾。
不远处铸剑场上的全体被俘糙汉子们交头接耳，看守兵卒们也情不自禁小声议论。
而后又飞速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像是在等一场期待不同的动乱落幕。
就连被死死捆在监工台柱子上的少主都屏气收声，全部心神去等一个结果。
便听见你从容宽衣解带的声音。
咻，咻咻……
把所有人的胃口和注意力都吊足了。
尤其是处于背对未知的少主和被俘虏的全体糙汉子们，紧张得心都到了嗓子眼了。
四周空气安静得灰尘飘过都要被这噪音污染。
随着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
你宽衣解带的声音在逐渐凛冽的晚风之中越来越清晰。
咻，咻咻，咻咻咻……
你宽衣解带的声音一阵又一阵，好像穿了百层袄子般，怎么都脱不干净似的。
把这群看不见现场什么情况的少主和全体被俘糙汉子们急得都想骂娘了。
突然便听见右副使一声清脆的骂娘。
“妈的！
滚滚滚！”
手臂抬起一记不耐烦叫退。
急得站你后背方向的全体被俘绿林寨糙汉子们个个踮起脚尖想要一探究竟。
也只能远远看见你背对着他们朝左右副使熟练行礼并熟练回应。
“是！”
便弯腰自己捡拾自己方才落在地上的衣服和甲胄等物，不小心转身过去的时候。
“草！”
全体被俘糙汉子们嘴里情不自禁发出很爽但又很不爽的骂声。
“诶都散了散了。”
左右默契招呼着转身去锻刀。
搬运的搬运，控火的控火，打铁的打铁，运水的运水，一个个配合默契，仿佛刚才啥事没有似的。
又个个情不自禁流露出许许多多的无语和自嘲憋笑。
看得右副使也莫名其妙再骂一声。
“神经病！”
转身暗暗骂骂咧咧。
“绕一大圈吓老子一跳！”
大刀抛还给你。
转而挥动手臂指使早已经被吓坏的常五嫂和孙大娘。
“快点给老子上菜上酒！
老子饿了！
快快快！”
“动作快点！”
看守兵卒立即拔刀胁迫常五嫂和孙大娘。
“啊——”
出来五个现在还剩四个的小娃娃吓得尖叫。
常五嫂和孙大娘连声劝说。
“别怕别怕啊。
孩子们。
我们绿林寨个个都是英雄好汉。
别怕啊。
我们快点去派饭。
伺候好了左右副使大人，就到我们绿林寨的好汉吃饭了。”
“嗯。”
四个小孩抹泪点头答应，一下一下吸溜着鼻水，一边手脚麻利地帮忙送饭。
左右副使坐下来。
你也怀抱着你刚才脱下来的衣服和甲胄到监工台里侧去穿了。
好奇的春娘就一个劲探头探脑去看你。
晚风吹来沙子入眼。
你侧身揉眼睛。
贫穷的上半身一览无余。
春娘当即仰头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