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叠的山峦间，裹着腐叶与湿土的腥气扑面而来，山雾从江面涌来，冷冽的寒气黏在人皮肤上直钻进人心底。
沈艳艳踩过满地的红色落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身旁一路无言的人侧身看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暖手贴递给她。
沈艳艳抬眼看着对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自然地伸手接过。
黄方回跟他们隔着两步的距离走在前面。
两个人跟在他身后默契地一言不发。
空气中隐隐有树叶的“簌簌”声响起，吴敌脚步停了下，抬眼看着前方忽然出现的古树。
白色雾气里，一棵巨型的古树突兀的出现在几人正前方。
虬结的枝桠似乎看不到尽头，顶端的细枝隐没在墨色夜色里。枯槁的枝干斜斜伸出，垂落的枯藤在风中簌簌摇晃，像无数暗手要勾住闯入者。
黄方回偏头看向身后的两人，出声道：“到了？”
吴敌指尖瞬间升起一簇红色火焰，劲风携着力道，火焰擦过黄方回身侧飞向前方那棵苍老的古树。
黄方回：“……”
真把他衣服烧着了，别的先放一边，他今天非得打死这死孩子不行。
他抿唇眼睁睁地看着火舌在即将触碰到垂下的枯藤时瞬间湮灭。
吴敌眼神暗了暗，皱眉盯着前方黑暗里未知的目光。
“你行不行？”沈艳艳表示怀疑。
吴敌：“……”
对方抿紧唇，皱眉看了眼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艳艳继续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吴敌瞥了眼她，有些无语道：“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沈艳艳生气道：“我说什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吴敌被她气的要死，但眼下又不是拌嘴的时候，只能默默咽下。
黄方回侧目看了眼身后的两人，踱步往前走了几步，抬头盯着垂下的枯藤看了会儿，忽然毫无预兆地出手。
妖力的冲击使得整个树身都产生了轻微的颤动。
风卷着地上的落叶刮起一阵强风，三人在原地刚稳住身形，枯藤便挟着力道朝几人抽来。
几人躲避的瞬间，有人轻巧跃过纵横交错的树枝，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地面。
火光骤然炸裂，暗褐色的藤条遇火瞬间蜷缩，焦黑的碎末簌簌掉落。被引燃的藤段疯狂扭动，散发出腐木燃烧的刺鼻焦糊味。
但火舌刚烧断一截，断口处便涌出黏腻的暗绿汁液，瞬间又滋生出数根新的细藤，带着火星继续扑来。
沈艳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骂道：“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
“姐姐，骂人不是个好习惯哦。”
有人影从树后缓缓走出。
绿色裙摆拂过地面，一张带着笑意的温柔面孔出现在几人眼前。
吴敌看着面前的人，脸色冷的吓人，“是他让你来的？”
棘翩负手站在树前，密不透风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其中。
“许久不见，师兄脾气倒是一点没变啊。”
“让开。”
没有寒暄，只有干脆直接的要求。
黄方回和沈艳艳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对方脸上表情未变，依旧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声音里甚至带着点真挚的歉意：“不好意思了师兄，要是换做之前我肯定就让开了，但是今天不太行，你也知道师傅的规矩的，我还不想今天就死，所以…”
她眼睛弯了弯，碧绿色的瞳孔在暗夜里散发着幽幽的光。
“今天只能是你们死了。”
话音落下，树藤自她身后轰然延展开来，藤条如潮水般层层叠加，从四面八方涌来。
黄方回抬手用妖力凝结成利刃，刀刃挥落的瞬间，风声呼啸，细密的藤网被割得支离破碎。
吴敌抬手指搭上箭矢，箭簇裹着妖火破空而出，精准钉进主藤最粗壮的节点——妖火瞬间炸开，顺着暗绿汁液疯燃，将数丈长的主藤烧得焦黑崩裂。
紧接着，缠上众人的细蔓便被刀刃挑断，切口处的新蔓刚要滋生，便被妖力余波灼烧殆尽。
沈艳艳凌空甩出长鞭，带着裂风之声狠狠抽向罪魁祸首。
绿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沈艳艳收回长鞭抬头向上看去。
对方朝她露出一个挑衅似的微笑，嘴唇张合间，沈艳艳看清了对方的话语。
“慢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迎面而来的利箭破风没入她肩胛。
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止住，抬手按上肩膀的瞬间，有绿色的液体在源源不断的流出。
沈艳艳一脸惊讶地转头看向身后。
对方冷静异常的面孔在此时显得异常可靠，沈艳艳叫好道：“没错！就是这样，一直这样保持下去，我就再也不说你不行了。”
吴敌：“……”
他搭箭的手僵了一瞬，力道稍减了些，箭矢从棘翩脖颈处擦过，稳稳没入她身后的树干。
沈艳艳皱眉道：“刚夸你两句又不行了。”
吴敌瞪了她一眼，忍无可忍道：“闭嘴，我有我的打算。”
沈艳艳冷哼一声，皱起眉心看着他，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心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吴敌偏过头不去看她，可对方却似乎打定主意要刨根问底，追着他问个没完没了。
他被烦的有些受不了了，干脆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语气无奈道：“你安静会儿行不行。”
对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掌心，柔软的唇在挣扎间擦过他手背。
沈艳艳用力拉下对方堵着自己的手，怒道：“你！”
吴敌垂眼看着她因为愤怒和憋闷而泛红的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不自在地转过了头。
沈艳艳还以为是他自知理亏感到心虚，小声嘀咕了几句便不再计较。
其实心虚确实是真的，只不过不是她以为的那样而已。
黄方回没理会两人的拌嘴，抬头看向粗壮树干上的人，犹豫了会儿后，朝上面喊道：“你是现在自己下来，还是等我把这树烧了你再下来。”
“……”
几分钟后，一只绿色的蝴蝶从树上轻巧地飞了下来。
在几人面前盘旋了会儿后，最终落在了沈艳艳的发间。
沈艳艳不悦地皱起眉，垂眼看着落在自己胸前的蝴蝶，语气威胁道：“起开。”
蝴蝶一动不动。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吴敌，命令道：“让她起开。”
吴敌：“……”
他一脸无语地盯着她发间的蝴蝶，开口道：“别趴她头发上，她不喜欢别人碰她头发。”
蝴蝶翅膀动了动，转而趴到了她肩膀上。
沈艳艳瞪眼看着他，“你故意的吧。”
对方嘴角扬起一个浅淡的笑意，目不斜视地向前方走去。
“走了。”
轻飘飘的话语在她耳边落下。
沈艳艳跺了下脚，不情愿地跟上。
“你知道怎么走吗？”她声音还里带着点未消的怒气。
吴敌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回道：“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你刚还走错了，害我们绕了个大圈子。”
“……是你说不想走那条路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
“……狗说的……”
“你再骂我一句试试呢？！”
“……”
黄方回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看了眼沈艳艳肩上的绿蝶，出声道：“跟着个人贩子是没有未来的，就算今天能活下来明天也会死的。”
蝴蝶沉默不语。
“我说的明天可是真的明天，所以…你现在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我们？”
正在拌嘴的两人同时向他投去惊讶的目光。
……
巫山坐落在素有“山城”之称的城市，晚上六点四十二分，高铁抵达此次的目的地。
梁涵刚下车走出站台时，手机的电话铃声响起。
“到了？”
熟悉的声音电话那头响起，带着点哑。
“刚到。”
连着坐了几个小时的车，这会儿只觉得腰酸背痛，她打了个哈欠，边往外走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到？”
“明天上午。”
“这么快？”她不由得有些惊讶。
“你有意见？”
她失笑出声，故意调侃道：“我怎么敢有意见？我不是怕你太累身体吃不消吗？”
对面静默了一瞬，而后低声说了句什么。
“……”
在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后，她恼羞成怒地朝对方骂了句便当即挂断了电话
旁边正跟低头给黄方回回复信息的于恬听到声音，抬头一脸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她摆了摆手，“没事儿，刚被狗舔了一口。”
一脸震惊的于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