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林晚睡得并不踏实。梦里光怪陆离,时而是韩峥温柔的笑脸,时而是茫茫雪原上模糊的危险身影。她猛地惊醒,才发现窗外日头已经升得老高,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帘,在炕沿投下大片光斑。
身侧的位置空着,她伸手摸了摸,被窝里早已凉透,连他惯常枕着的那块地方都没有丝毫余温。林晚怔怔地看着那空了一半的炕,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块。虽然知道他一大早就走了,但真切地感受到这份冷清,还是让她的心微微揪紧。
她慢腾腾地起身,披上棉衣。屋子里因为煤炉子一直烧着,倒是暖烘烘的。走到堂屋,灶台上干干净净,水缸里的水是满的,一切都是他离开前收拾妥当的模样。他总是这样,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不让她操半点心。
因为只有一个人,林晚也提不起太多做饭的兴致。她将昨天特意多烙的、放在橱柜里的猪肉大葱肉饼拿出来,在炉子上稍微烘热,饼皮恢复了些许酥脆。又给自己冲了一杯浓浓的麦乳精,甜香的热气氤氲开来,试图驱散心头的些许空落。
她就着麦乳精,小口吃着肉饼,味同嚼蜡。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看着院子里那几棵光秃秃的老杨树,心思早已飞到了不知名的深山老林里。他现在到哪儿了?路上顺利吗?会不会遇到危险?虽然知道他身手好,带队经验丰富,可那份牵挂,就像细细的藤蔓,不知不觉间已经爬满了心扉。
下午,阳光斜照进屋子,带来几分慵懒。林晚正坐在炉边,手里拿着针线,却半天没有缝上一针,只是对着跳跃的炉火出神。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和爽朗的嗓音。
“晚妹子,在家不?”
是李姐来了。林晚连忙起身迎出去。
李姐裹着厚厚的棉袄,手里还提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几个红皮鸡蛋。“我估摸着你一个人在家,过来看看。哟,这屋里可真暖和!”她一边脱外套,一边熟门熟路地坐到炉边,把手伸到炉子上方烤着。
“李姐,你怎么还拿东西来。”林晚有些不好意思。
“自家鸡下的,给你补补身子,你现在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呢!”李姐笑着,目光在林晚脸上转了转,了然地拍拍她的手,“怎么,担心韩团长呢?”
林晚被说中心事,轻轻点了点头,也没隐瞒:“嗯,他这一走,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嗐!我当什么事呢!”李姐大手一挥,语气带着过来人的豁达,“把心放回肚子里!咱们这些当军属的,第一个要学会的就是别自己吓自己。他们出任务那不是常有事儿吗?我家那口子,以前也是三天两头不见人影,有时候一走个把月,连个信儿都没有。刚开始我也跟你一样,提心吊胆的,后来啊,也就习惯了!”
她凑近些,压低了些声音,带着几分调侃:“再说了,韩团长那身手,那本事,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咱们这整个家属院,谁不知道韩团长是出了名的厉害?几个毛头狼,还能难住他?他带着队伍呢,肯定没事儿!当兵的身体都皮实,耐造!”
林晚被李姐这连珠炮似的话语和笃定的神态逗得微微展颜,心里的沉重似乎也消散了一些。是啊,他那么厉害,一定会没事的。她只是……只是控制不住地去想。
“我知道的,李姐,就是忍不住会想。”林晚轻声道。
“想想正常,但别钻牛角尖。”李姐语气缓和下来,带着真诚的关切,“你现在最要紧的是顾好自己,顾好肚子里的娃。韩团长出门在外,最惦记的也就是你们娘俩平安。你把自己照顾好了,他才能安心执行任务,对不对?”
这话说到了林晚心坎里。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嗯,李姐,你说得对。”
“这就对了嘛!”李姐笑道,“家里有啥要出力气的活儿,你就吱声,别客气。挑水、劈柴这些,让你姐夫过来搭把手。”
“不用不用,韩峥走之前都把柴火劈好,水也挑满了,够用好几天的。”林晚连忙拒绝,心里因为韩峥的细心和李姐的热心而暖暖的。
李姐又坐了一会儿,陪着林晚说了好些家属院里的闲话,逗得林晚笑了好几次,这才起身告辞。
送走李姐,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但经过李姐这一番开导,林晚觉得心胸开阔了不少。她重新拿起针线,这一次,手下稳当了许多,一针一线,细细地缝制着手里的小衣裳,将对丈夫的思念和担忧,都化作这绵密的针脚,也将李姐那句“当兵的身体都皮实”默默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