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拿着手机，茫然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益邦得到那两个项目的消息在朋友圈里像水滴落进油锅，噼啪一片，各种关于刘姵陆希被杀的猜测都冒了出来，人人都变成福尔摩斯，丁点怀疑都被无限放大；微信群成了案情分析大会。
这个结果出乎甘露的意料，似乎又在意料之中，仕达的唐诗翎和中非春晓早早放弃这两个项目的争夺，是因为他们早已知道安置富余员工这个基础条件，他们根本无法和益邦竞争吗？
她们知道，马涛是不是也早就知道？
既然他们知道，凭什么刘姵陆希不能知道？还是说刘姵和陆希的死和那两个项目根本没有关系？
甘露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敏感，为什么她就一点风声都没听见呢？
她拨通唐诗翎的电话。
对方秒接，“哈哈，恭喜恭喜，我说你们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甘露深吸一口气，“唐总，诗翎总，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们争不过益邦，所以连来敷衍一下都懒得来。”
“没有没有，真没有，至少我这里没有。”唐诗翎慌忙否认，“我要是知道你能不知道吗，在海都你的消息总比我灵通吧。”
刚才鲁蔓蔓再次通知她回去开会，并告诉她益邦已经正式替代嘉禾，成为麒麟Ipo新的投资咨询公司，她是项目组成员。
以往她也曾做过马涛手里披荆斩棘的刀，也在危险的时候替他挡过枪。
但这一次不一样，她很清楚，绝对不一样。
穿戴整齐的她临出门前竟然犹豫起来，她刚得到赫枫的消息，那些所谓得到辞职补偿的六名女员工均是长安镇人，全是吕超的师姐妹，主导人极大可能是石天青，那个差点死在她的车轮下的女人。
他提醒她要小心，十有八九该轮到她上场了。
甘露把车停好，拉下镜子，审视了下自己的妆容，拿出化妆包，把眉梢微微上提，眼角又添了笔银色，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凌厉。
会议室气氛热烈，不管真假，大家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笑脸。
马涛看她一眼，敲敲桌子，会议开始。
“该知道的大家都知道了，我昨晚已经和麒麟、嘉和达成共识，益邦将正式接手麒麟Ipo项目。这项目就由甘露负责。”他微笑地看着她，眼神豁达，仿佛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嫌隙，“正好，你的项目基本完成收尾。”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的确该轮到她上场了！
来之前她充满斗志，决心一举击垮他们的阴谋，可看到马涛毫不掩饰喜滋滋的笑脸，她只剩下莫名的恐惧。
“临危受命，马总还是一如既往地信任甘露。”程责接过话题。
甘露喘过一口气，看到程责向她递眼色，她想笑一下，鼓了几次都没挤出个笑来，索性冷冷地，“可惜我手上的项目遇到麻烦，一时半刻无法结束，我也不能把烂摊子扔给公司，”她语义双关，“这次马总就放过我吧，而且项目已经过半，拾人牙慧，我没什么兴趣。”
马涛脸上没什么表情，“先不着急，你可以考虑一下，你是麒麟刘霄汉亲自点的兵，去年你和他接触过，他对你很欣赏。”
“怎么会，欣赏或许有，但这项目是他的命根子，依着我对他的了解，益邦意外得到两个项目，他肯定希望公司派出顶尖项目经理；”甘露自谦地摆摆手，“刘副总手上的项目也结束了，他比我有经验……”
“这事不在这里讨论， 你可以再想想。”马涛打断她。
没人提到刘姵，更何况陆希；她们就像从没在益邦和众人面前出现过。
再打开电脑，天涯头条上关于麒麟的八卦已经删除，只有海都资讯上有些不痛不痒的消息。
这件事的结果有两个受益方，一是麒麟，他们不花一分一厘一下解决了700多冗员，为Ipo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第二就是益邦，他们得到了梦寐以求的项目，尤其是马涛，现在他有资本和西蒙的关侠掰掰手腕子。
是马涛促成今天这样的结果吗，可这一切与她又有什么关联呢，他们大费周章地把她从南林弄下来，摆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就为了让她去操作麒麟项目？
是小姨父岳云松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肖元雄离休后的商业版图难道要从麒麟开始？
她给赫枫发了条微信：我现在是麒麟项目负责人。
她等待着赫枫告诉她该怎么办，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那边始终没有回答。
甘露不由苦笑起来，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远离，不掺和，置身事外。
qq里突然跳出一个加好友的申请，甘露烦腻地拒绝了他，过了片刻，这个申请又跳出来，她生气地在回复里问，谁呀？对方回答，有东西给你，不接你会后悔终生。
切，甘露又把他叉掉。
待穿上大衣，一切收拾妥当， 当当，业务部孟常推开门，“同城快递，我就一并给你拿进来了。”
甘露笑着接过来，手臂忽悠了一下，偌大的一个盒子却轻若无物，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身后的柜子。
“快打开看看，我就不耽误你了。”孟常懒懒地看她一眼，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听说你要辞职？”
“这话又是谁说的？”甘露从瞬间的失神里清醒过来，“这此日子关于我的传闻还真不少，你别当真就行。“
孟常摆摆手，意味深长。
甘露顾不上想别的，围着盒子转了几圈，没有标签也没有快递单，连点伪装都不屑搞就直直地让人送过来，她已经没有兴趣去查什么监控，因为注定没有结果。
随手拿起签字笔划开胶带，硬把盒子扒拉开，一个精致的黑色U盘斜歪在角落。
她冷笑着，直接拿出U盘插进电脑，只有一张pdF图片，鼠标点在图片上，手指却迟迟不敢用力。
这个陌生人递来的盒子说明之前身后装着塑胶娃娃的盒子有可能并不是吕超所为，她以为随着吕超的死......战栗从鼠标传到指尖，然后顺着胳膊爬向她的心脏。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是自己下定了决心，还是手指无意地一抖，图片唰地打开。
一团火张牙舞爪地扑向她的眼睛，她吓得抬手挡在眼前，脑子嗡嗡作响，慢慢地她微微睁开眼，照片中橘色空间里一个赤裸着下半身的男人惊恐地回过头，与她的视线撞在一起。
你，还是他，你选一个。
熟悉的声音从电脑里真切地传出来，比时常出现在耳边的声音更加震人发聩。
她张了张嘴，惊恐堵在喉咙口，像濒死的鱼只能大张着嘴巴拼命吸气。
“甘露，马总让我来问你想得怎么样了？”程责突然推门而入。
“什么？”她下意识地问，胳膊还僵在眼前，遮住了她整张脸。
“麒麟，你还是接了吧，别辜负马总的一片心意，我早说过他还是信任你的......”
“好。”甘露回答。
程责满意地点点头，坐在她对面，“我知道马总对长丰项目的态度令你不舒服，但你应该知道，长丰项目没受影响，你和刘正基的事也被压下来，等于什么也没影响，这不是他的功劳还是谁在运作。”
“我和刘正基什么事？”甘露冷冷地抱起双臂。
“好好好，我们不争这事，”程责摆手打断她，“真的假的都不重要，人要学会往前看，关键是下一个项目，”他站起来，“好好准备，马总给了5000万元的无息贷款助你安置这些人，说白了，想要钱就需得接收人。”
“马总这次真大方，”甘露索性脱掉大衣，“程总，我也是突然发现，那两个项目的事其实早不是秘密，仕达，中非好像都提前得到了消息，不可能益邦一点不知道吧。”
“益邦真的不知道；”看甘露难以置信的眼神，他苦笑一声，“你也知道我，我真不知道，至于马总是否知道，我不确定。”
“那你觉得刘姵为什么会死？”
程责被她狠厉的眼神吓了一跳，连接摆手，“你可别瞎猜，这话能随便说么。”
甘露远远地将车停地一辆箱式货车侧面，车头稍微前提，正好能透过货车驾驶室车窗看到马路对面江逸的奥迪。
你，还是他，你选一个。
这声音在车厢里循环播放，一声声像鼓点一样敲打在她的脑仁上，令她头晕目眩，好几次她的手都伸出去想打断这声音，可最后一刻还是理智战胜一切。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她拆解出了万千种意思，可她总觉得有一层薄幕罩在这声音上方，挡住了它真正想传递给她的内容。
她点亮手机，江逸那惊恐茫然的眼神依然像一记耳光抽得她左颊发麻。
那天发生的事两人都回避着，从大夫隐晦地说江逸曾做过hIV检测，该想到的她都想到了，但想到和看到完全是两回事。
原本遮着一层纱布的伤口被扯开，露出血淋淋丑陋，让人不敢直视的疤痕。
货车嘀嘀两声，慢慢驶离，甘露的车隔着马路完全暴露在江逸的车面前，她呼吸急促，有一种无处遁逃的恐惧。
她打开手机，鼓足勇气，重新打开那张照片；照片拍摄的是车后座，火红的落日从后车窗照进来，车厢里一片橘红，江逸下身赤裸，半跪在后座上，身下平躺着一个女人丰盈的躯体。
你，还是他，你选一个。
这声音再次传出来。
这么关键时刻，是谁把江逸这种照片抛出来，是恐吓还是威胁，亦或是有其它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