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年正月末,洛阳城内的唐军在李光弼的主持下开始重整军纪。每日清晨,校场上都回荡着士兵操练的呐喊声,甲胄碰撞的脆响与兵器挥舞的破风声交织,试图驱散邺城溃退留下的颓丧之气。然而,祭师团的营帐内却始终笼罩着一层沉重的阴霾——班哲正带领着幸存的祭师,在营外的空地上为阵亡的同伴立碑。
新立的石碑粗糙却规整,上面用朱砂刻着三十七位阵亡祭师的名字,小豆子的名字排在最后,字体稚嫩的“豆”字边缘还留着班哲刻意放慢笔速的痕迹。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少年祭师,是去年刚加入祭师团的,擅长用符咒制作简易的预警装置,在邺城断后时,为了掩护两名伤员撤退,被叛军的长刀刺穿了胸膛,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张未完成的“示警符”。
“师弟,碑立好了。”阿彪蹲在石碑旁,用袖子擦去碑面上的浮尘,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他的铁弓斜背在身后,箭囊里的破邪箭少了近半,那是在断后和邙山之战中用尽的——每一支箭都曾射向敌人,可他却没能护住最年轻的小豆子。
班哲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小束晒干的魂草,这是马泽特意为阵亡祭师准备的,据说能指引亡魂回归故土。他将魂草分成三十七份,一一放在每位祭师的名字前,指尖划过“小豆子”三个字时,停顿了许久:“去年他刚入营时,还问我什么时候能学会‘共生大阵’,说想和大家一起保护百姓……”
赵衡长老站在队伍后面,手中握着一串佛珠,口中默念着超度的经文。这位四十多岁的长老,鬓角又添了几缕白发,他看着石碑上的名字,眼前不断闪过这些年轻祭师的笑脸——有的擅长绘制符咒,有的精通草药辨识,有的甚至还没来得及学会完整的破邪咒文,就永远倒在了战场上。“他们都是好样的,没有给白马祭师团丢脸。”赵衡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
马泽站在班哲身边,药囊里还装着为小豆子准备的“安神散”。这位三十五岁的祭医,在溃退途中救治流民时累倒后,只休息了一天便重新投入工作,眼下眼底的青黑还未完全消退。他看着石碑上的名字,想起小豆子每次来找他拿草药时,总会偷偷塞给他一颗自己攒的糖,说“马泽师兄熬药辛苦,吃颗糖甜甜嘴”,鼻尖忍不住发酸:“若当时我能快些赶到,或许……”
“师兄,这不怪你。”班哲打断他,转头看向幸存的四百二十名祭师。这些祭师大多带着伤,有的手臂上缠着绷带,有的胸口还贴着马泽特制的草药贴,却都挺直了脊梁,目光坚定地望着石碑。“大家都还记得入营时的誓言吗?”班哲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个角落,“‘以我之魂,护天下生灵;以我之术,破世间邪祟’——咱们的兄弟没有违背誓言,他们用生命守住了这份承诺,咱们也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他走到石碑前,郑重地行了三拜之礼,起身时,眼中已没有了悲伤,只剩下燃得更旺的决心:“今日,我在这里立誓——定要平定叛乱,诛杀幽荧教妖人,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用胜利告慰所有阵亡的兄弟!若违此誓,甘受魂火焚身之刑!”
“定平叛乱,告慰亡魂!”四百二十名祭师齐声呐喊,声音震彻云霄,连远处校场上的唐军士兵都停下了操练,朝着祭师团的方向望去。他们看到的,是一群虽历经惨败却依旧挺直脊梁的祭师,是一群愿意用生命守护信念的守护者。
立碑仪式结束后,班哲留下阿彪和马泽,在营帐内商议后续的训练计划。“眼下李光弼将军虽然严整了军纪,但唐军对幽荧教的妖法依旧忌惮。”班哲铺开一张洛阳周边的地图,指尖落在邙山的位置,“咱们得尽快提升祭师的实战能力,尤其是应对鬼兵和腐魂雾的技巧,否则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还会有兄弟牺牲。”
阿彪点头:“我建议增加破邪箭的训练强度,让每位祭师都能熟练使用简易的弓箭,就算符咒耗尽,也能有自保之力。小豆子……若当时他有自保的武器,或许就不会……”说到这里,阿彪的声音再次哽咽。
马泽则从药囊里取出几包新炼制的草药:“这是我用魂草和其他几味草药混合制成的‘破邪散’,撒在身上能暂时抵挡腐魂雾的侵蚀。我会尽快教大家辨识草药,让每个人都能在野外找到应急的药材。”
班哲看着两人,心中满是感激。在邺城惨败、郭子仪被罢权的艰难时刻,正是这些师兄和兄弟的支撑,让他没有被绝望击垮。“那就辛苦两位师兄了。”班哲握紧拳头,“训练计划从明日开始,我会和赵衡长老一起负责阵法训练,咱们分工合作,尽快让祭师团恢复战斗力。”
次日清晨,祭师团的训练正式开始。校场的一角被划分出来,成为祭师们的训练场地。班哲带领一部分祭师练习“共生大阵”的简化版,这种简化阵法不需要消耗过多灵力,却能在短时间内形成防御屏障;赵衡长老则负责教授新的破邪符咒,这些符咒制作简单、起效快,适合在实战中快速使用;阿彪带着擅长远程攻击的祭师练习射箭,从拉弓姿势到瞄准技巧,一一耐心指导;马泽则在一旁搭建了临时的草药辨识区,教大家区分有毒和无毒的草药,以及如何快速制作简易的解毒剂。
训练的强度很大,每天下来,祭师们都累得浑身酸痛,却没有一个人抱怨。他们知道,每多学会一项技能,下次战斗时就多一分胜算,就能少一位兄弟牺牲。小豆子的名字,成了每个人心中最坚定的动力——他们要带着这位少年的遗愿,继续走下去,直到平定叛乱的那一天。
二月初的一个傍晚,训练结束后,班哲独自来到石碑前。夕阳的余晖洒在石碑上,朱砂写就的名字被染成了暖红色,像是在诉说着未了的心愿。他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小豆子”的名字,低声道:“我们都在努力,很快就能学会你想学的‘共生大阵’,也会保护好你想保护的百姓……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白等。”
晚风拂过,带来远处校场传来的操练声,也吹动了石碑前的魂草,干枯的草叶轻轻晃动,像是在回应班哲的话语。班哲站起身,望向洛阳城外的方向——史思明在魏州整合了安庆绪的残部,势力愈发强盛,随时可能进攻洛阳。他知道,一场新的战斗即将来临,而祭师团已经做好了准备,带着阵亡兄弟的信念,迎接接下来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