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函菲和宁陇冰一边一个,拉着老夫人,但没拉住。
老夫人别看年纪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的。
“祖母,你别冲动,你这会过去了根本没用,还可能连累咱们府。”宁函菲急急劝道。
“祖母?”宁陇冰没多说,但拉着的手用力的程度可以看出来,她也不赞成。
宁陇雪罕见地没动作,也没说话,反而嘟囔,“偷拿凤钗,要被打板子的吧?”
老夫人一边走一边严厉地看着宁函菲,“在家里也罢了,但在外面,即使是在皇宫,我们安宁伯府也是一损俱损,三丫头,做人不能太过自私。”
宁函菲如遭雷击,手下一松。
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匆匆朝宁小啾走过去。
第一个冲过来的其实是陈执。
他坐在皇后下首的小案桌上,一直盯着这边。
那内侍刚刚站在宁小啾桌前,陈执就出其不意跳了出去。
那速度,连一直盯着他的皇后伸手都没逮住。
太后看着陈执跑到宁小啾身边,对皇后说,“往后让阿执少与她往来,这丫头胆大包天心术不正,别带坏了他。”
宋皇后缓缓道:“尚没有结果的事,不能就此武断,且宁二娘救人救火在前,我觉得她不会干出此等自毁之事。”
提到救火,太后这才对上号,恍然点点头,“哦,是她呀,那就让两位大人好好查,不能冤枉了有功之人。”
云阳公主坐在太后身边,睨了皇后一眼,暗怪她坏事,太后也是个老糊涂。
嗓音柔媚地说道:“救火的明明是京都巡城卫,母后可别被人骗了,那内侍已经认出来了,不是她还有谁?动什么不好,动母后的凤钗,这次可要好好惩戒这些小女郎,好日子过久了歪心思越发上不得台面。”
一把仕女扇遮住笑歪了的嘴,云阳公主眼底划过兴奋的期待。
她可太想看那死丫头怎么选了。
还未出阁的小娘子,是想被掌掴呢,还是想脱裤挨板子呢?
恰此时,顾重久一双黑黝黝的眸子,从女宾席上滑过。
云阳公主奇特的兴奋状态,被他尽收眼底。
原来她也有份。
还有个人表现也很奇怪。
陈恪的母妃,庄昭妃,这个从小宫女一路艰难爬到昭妃位置的女子,此时隐约坐立不安的惊慌,也被他看到了。
还有陈裕的母妃,华贤妃。
江南清流代表华家之女,凭借一肚子学问,稳坐贤妃之位。
她的脸上,平静无波。
可这时候,所有人或惊讶,或震惊,或幸灾乐祸,各有各的小表情,她如此淡定,难道不是有古怪?
顾重久把看见的人全怀疑了一遍,就连缩在宁小啾身后的张六娘,他都觉得她心里有鬼。
罗承远看着顾重久直挺挺站在自己桌前,刚要拉他坐下,就见那边又出变故了。
继陈执、老夫人之后,又有两位意想不到的人走了出来。
定国公夫人,袁氏,带着一位仙姿玉貌的小娘子走了过去。
张都尉夫人张氏,也匆匆走上前。
顾重久看见母亲竟然在此时出头,整个人都愣住了。
母亲在不知道她是宁小啾的时候,一直对宁二娘抱有极大的成见。
当初甚至她还不顾当家主母的体面,使出用丫鬟勾\/引儿子以期打脸宁二娘的昏招。
唉,前世他们母子真的都是糊涂人呐。
今日,眼看宁小啾比抱着他跳湖更丢人的事出现,母亲反而主动站出来。
人与人,不是,魂与魂的差别这么大么?
看着母亲不畏人言地站到宁小啾身边,顾重久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翘了一下。
“袁夫人可真是个好婆母,”罗承远也站了起来,拐了顾重久一下,低声道:“就宁二娘那本事,你就放心好了。”
顾重久眼睫一颤。
连罗承远这个外人,都能如此相信宁小啾的吗?
罗承远又说,“她救过我的命,待会儿要是不好我和你一起过去。”
这事顾重久知道,罗承远前世在桃菲园戛然而止的命运,这次被宁小啾硬生生给扳回来了。
救命之恩大过天,那他信她倒也有情可原。
但,顾重久仍是疏远地道:“不必。”
袁氏的出现,让不少人也是惊讶无比。
老夫人与袁氏,一左一右,站在宁小啾身侧。
互相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出了维护的心思。
苏子裕已经快走到女眷这边了,此时也安静地站住了。
有时候,有些事女眷出面,比男人顶用。
老夫人先对那内侍发难,“这位宫人,你言辞凿凿说我们两家姑娘碰了你,那请问,碰到你哪里了?太后娘娘的金钗,你是放身上还是放手里?我们姑娘是怎么从你身上摸走金钗,而你却到现在才发现?除了我们姑娘你就找不到盗贼了?我们姑娘碰走你的金钗有没有第二个人看见?”
这一番话,把裴寺卿、尚大人该问的话都给问完了。
内侍语塞。
紧接着,袁氏一派大家风范,慢条斯理,“大燕律法以赃论罪,无赃则需两位年八十以下,十岁以上且无笃疾无亲属者为证,既然你一口咬定宁二姑娘和张六娘盗窃凤钗,那就按此举证,两位大人以为如何?”
尚大人听得连连点头,虎着脸对那一脸懵的内侍喝道:“你且说来!”
从被内侍指认,宁小啾就一直用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他和两位大官。
现在见祖母、张夫人都过来力挺自己,就挺开心。
再见愚年兄的娘也来帮她说话,更高兴了。
悄悄凑到两人耳边小小声给两人吃定心丸,“祖母,我没偷,愚年娘亲,我可没偷东西哦。”
那边张六娘对上张夫人的视线,没说话,她紧张,说不出来,只轻轻摇头。
老夫人对上孙女灵动澄澈的大眼睛,抬手摸摸她头顶,“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袁氏没说话,只矜持地点了点头。
说心里话,她刚才出来纯粹是因为看见儿子想过来。
从宁二娘赖上愚年,她就没有停止过怨恨。
这么长时间的怨怼,即使前几天刚知道她是另一个人,一时立即转变态度也有点难度。
怨恨需要时间,扭转印象需要的时间更久。
可小姑娘亲昵地凑到耳边,嘀咕她没偷东西的时候,她突然就觉得,走过来替她撑腰也没那么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