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遥还卡在残骸缝里,手心全是汗。反物质疫苗试管黏在掌心,像块烧红的铁。左臂那道星图裂痕越烫越深,皮肤底下像是有根针在往肉里钻。
她没动。
动了就是死。
七艘异形舰静静悬着,炮口亮得刺眼。可它们不打,也不靠近。就像在等什么。
她咬了一下舌尖,疼得眼前发白。这招管用,脑子清醒了一点。她低声说:“你这破命也配给我下指令?”
话一出口,脑内“仓仔”系统轻轻震了一下。像素小熊没现身,但界面闪了半格电,勉强能看。
【吐槽成功,基础感知恢复】
她立刻调扫描。画面刚出来,三条数据流直接冲进视野——一条冷蓝,来自观星庭;一条暗红,是母巢的脉冲;还有一条……说不清颜色,像是风刮过雪地的声音,从骨杖方向传来。
三股信号全往她脑子里灌。
她差点吐出来。右手本能去抓骨杖,结果那玩意儿自己抬了起来,尖端对准姜明川影像消失的地方。杖身纹路一节节亮起,和她手背上的星图裂痕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不是吧……”她喉咙发干,“这玩意儿还能拼图?”
她突然想起乌雅在雪原上唱祷词的样子。火堆边,老祭司闭着眼,声音低得像风吹过冰层。那时候她觉得无聊,现在却一个音符都忘不掉。
她试着在心里哼了一句。
星图猛地一颤。
那股“风声”频率变了,和她记忆里的祷词节奏完全一致。骨杖嗡嗡震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
“所以它不是坐标?”她明白了,“是接收器?得靠‘听’才能打开?”
她还没想完,背包突然自动弹开。反物质疫苗试管浮起来,朝她左手飞。同时,空间仓库深处又滚出一支玻璃管——银紫色液体,和姜明川注射的那种一模一样。
两支试管撞在一起。
没有爆炸。
液体融合的瞬间,一团金光炸开。不烫,也不刺眼,反而像太阳落在掌心。光球慢慢稳定,悬在她胸前,轻轻转着。
四周漂浮的碎片全被吸过去,在光球外绕圈。
七艘战舰的炮口光芒暴涨,充能进度跳到97%。
但她没慌。
她把骨杖插进背包固定槽,用手敲了敲杖身。三次短震,两长一短——雪原极光节那天,乌雅教她的节奏。
敲完,光球抖了一下。
内部突然浮现画面:一边是姜明川在实验室打针,手臂血管发黑;另一边是林夕站在幻境走廊,银发飘动,嘴里似乎在说什么。
两个场景叠在一起,声音同步。
“原来你们早就连上了。”她盯着光球,“他传数据,她存记忆,我这儿是中转站?”
她越看越清楚。姜明川每打一次针,林夕的幻境就崩一块。那些消失的记忆,全被塞进了这支试管里。
而她手里的光球,是所有断点重新接上的结果。
她正要再敲一次骨杖,星海深处号角又响了。
这一次不一样。
音波穿过来的时候,她耳朵“ popping ”一声,血从耳道涌出,在真空里凝成小珠子,浮在脸旁边。
可她听见了。
乌雅的声音,清清楚楚:“别闭眼……看见它……”
她抬起手,用染血的指尖在面罩上画了个骨杖纹样。骂了一句:“行啊,都这时候了还玩玄学。”
然后她睁大眼睛,死死盯住前方。
视野变了。
每一艘战舰的核心位置,都浮着一个微小星图。和她手背的一模一样,纹路、走向、甚至裂痕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这不是武器系统。
这是锁孔。
而她手里的光球,是唯一能插进去的钥匙。
舰队不是要攻击她。
它们在等她完成仪式。
“所以你们都在赌?”她冷笑,“赌我会不会按你们写的来?”
她没动光球,也没靠近任何一艘舰。她只是把骨杖横在身前,让光球的光穿过杖身纹路,投在面罩上。
投影变了。
不再是姜明川和林夕的画面,而是无数个“她”——冻土废都里爬出雪坑的她,星舰通风管里摔跤的她,还有母亲临终前握着吊坠的她。
每一个都是真的。
每一个都在传递同一条信息:**不要相信单一源头**。
她忽然懂了。
拾光计划从来不是救世方案。它是筛选机制。选一个能同时接收三方信号还不崩溃的人,来做最终启动者。
而她不是唯一候选人。
只是最后一个活下来的。
她低头看光球。金色的光温柔地照着她的手套,指节发白,但她没松手。
“仓仔。”她在心里喊。
系统半天才回:“警告:检测到宿主意识扩展超出安全阈值。”
“少废话。”她说,“如果我现在把光球塞进最近那艘舰的核心,会发生什么?”
【无法预测】
【可能激活整套星图网络】
【也可能引发连锁湮灭】
“也就是说,赢了是人类火种,输了是大家一起蒸发?”
【逻辑成立】
她笑了下,没说话。
远处,七艘战舰的炮口依然亮着,但能量没再上升。它们像是被定住了,等她下一步动作。
她缓缓抬起左手,光球离胸口一寸。她能感觉到它的引力在变化,像是心跳,一下一下,和她手背的星图共振。
她闭了下眼,又睁开。
“我不是谁的钥匙。”
她往前伸出手。
光球轻轻飘出,悬在她指尖前方。
七艘战舰的核心星图同时亮起,频率开始同步。
她没追光球,也没后退。她只是站着,骨杖插在背包上,血珠从耳洞漂到下巴,滴在登山靴边缘。
光球越飘越稳,朝着第一艘战舰的核心飞去。
距离还有五十米。
四十米。
三十米。
战舰外壳的黑影开始流动,像血液在血管里奔腾。
她呼吸放慢,手指微微张开。
光球离核心只剩十米。
舰体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像是承受不住即将发生的连接。
她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但那句话已经在心里说完。
“这一把,我当执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