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之拎着竹篓往药圃跑，刚过篱笆就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踉跄着差点摔倒。林薇在后面看得直乐，快步跟上去：“急啥？薄荷又不会长腿跑了。”
“去晚了被太阳晒蔫了，泡针就不香了。”陈砚之稳住脚步，回头等她，竹篓在手里晃悠着，“我爷说薄荷得趁露水没干摘，药性最足。”
药圃里的薄荷长得齐腰高，绿油油的叶子上还挂着晨露，风一吹，清清凉凉的香气漫开来。陈砚之放下竹篓，撸起袖子就开始摘，指尖掐着薄荷茎，动作麻利得很。
“你慢点，”林薇蹲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叶片上的露水，“别把根拔起来了，还得留着下次长呢。”
“知道，”陈砚之头也不抬，手里的薄荷很快堆了小半篓，“我给竹鼠割草都知道留根，这点事儿还用你教？”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给，昨天摘的野菊，用艾草熏过了，能驱蚊。”
林薇接过来，布包里的野菊干得正好，黄澄澄的，带着点艾草香。“你还真摘了？”
“说了给你摘就给你摘。”陈砚之的耳朵有点红，赶紧转移话题，“你看那片紫苏，长得真好，摘点回去给我娘，她做鱼时最爱放。”
“行啊，”林薇起身往紫苏那边走，“陈爷爷说紫苏叶能解表散寒，跟薄荷配着泡针，效果更好。”她摘了片紫苏叶，放在鼻尖闻了闻，“比城里药铺卖的新鲜多了。”
“那是，咱这药圃的土好，”陈砚之跟过来，手里还捏着把薄荷，“我爷说这地是用竹鼠粪养的，肥得很。”
“啥？”林薇吓得赶紧把手里的紫苏叶扔了，“竹鼠粪？”
“你扔了干啥，”陈砚之捡起来，用袖子擦了擦递回去，“发酵过的，比化肥干净多了。城里那些花肥，说不定还不如这个呢。”
林薇半信半疑地接过来，看着叶片上的绒毛，总觉得有点别扭。陈砚之看着她皱眉头的样子，忍不住笑：“胆小鬼，吃的菜说不定都用这个浇过。”
“你才胆小鬼。”林薇把紫苏叶扔进竹篓，“昨天站桩时是谁腿抖得跟筛糠似的？”
“我那是没活动开！”陈砚之不服气，忽然指着她的脚，“你鞋带开了，小心踩脏。”
林薇低头一看，果然，左脚的鞋带松了，拖在地上。她刚想弯腰系，陈砚之已经蹲了下去，指尖飞快地帮她系了个蝴蝶结。
“你……”林薇的脸腾地红了，想说点啥，却看见他头顶的碎发上沾着片薄荷叶，忍不住笑出声，“你头上有叶子。”
陈砚之赶紧抬手去摸，把薄荷叶弹掉，耳根红得更厉害了：“刚才摘的时候蹭上的。”他站起身，往竹篓里装了把紫苏，“差不多了，回去练针吧。”
两人拎着竹篓往回走，路上碰见村西头的张奶奶，挎着个篮子往河边去。“小砚子，小林姑娘，摘薄荷呢？”
“是啊张奶奶，”陈砚之笑着应道，“给您留点？泡水喝败火。”
“不用不用，”张奶奶摆摆手，“我去河边洗点野菜，家里来客了。对了小林姑娘，上次你给我扎的‘足三里’真管用，这几天腿利索多了。”
“管用就好，”林薇笑着说，“回头有空我再给您扎两次巩固下。”
张奶奶瞅着他俩，眼睛笑成了月牙：“你俩真是好搭档，一个摘药一个扎针，跟你陈爷爷年轻时候似的。”
林薇的脸更红了，拉着陈砚之赶紧往前走：“张奶奶再见！”
走远了，陈砚之才挠挠头：“张奶奶啥意思啊？”
“没啥意思。”林薇不敢看他，快步往院子走，“赶紧回去练针，不然陈爷爷该说我们偷懒了。”
回到院里，陈守义正在石桌上摆弄针具，见他俩回来，指了指桌上的竹片：“正好，试试用薄荷水泡过的针，看看手感咋样。”
林薇把薄荷和紫苏递给陈守义，拿起泡在药水里的针，针身滑溜溜的，带着股清凉的香气。“比普通针舒服多了。”
“这就是药针的好处，”陈守义把草药拿去晾晒，“既能消毒，又能借着药性助气，一举两得。来，小砚子，你给林薇扎‘阳陵泉’，用刚学的运气法。”
陈砚之拿起针，深吸一口气，想着站桩时的气感。他走到林薇身后，屈膝的位置就在她膝盖外侧，离得很近，能闻到她发间的野菊香。
“放松点，”他声音有点发紧，“我轻点扎。”
“嗯。”林薇点点头，感觉他的指尖轻轻按在穴位上，带着点薄荷的凉意。
针尖落下时，她几乎没感觉到疼，只觉得一股酸胀感顺着腿往上窜。“气到了！”她惊喜地说。
陈砚之的手稳得很，针尾几乎没晃：“真的？”
“当然是真的，”陈守义在旁边看着，“比昨天扎‘太冲’时强多了，气走得顺，针也稳。”
陈砚之把针拔出来，用棉球按住针眼，嘴角的笑藏不住：“看来摘薄荷没白摘，这药水真管用。”
“是你自己进步了。”林薇看着他，忽然觉得这笨小子认真起来还挺像样的，“等会儿我给你扎‘曲池’，也用这药针试试。”
“好啊。”陈砚之立刻点头，把袖子卷得老高，“让你也瞧瞧我的进步。”
阳光透过葡萄架，在石桌上投下斑驳的影。竹篓里的薄荷和紫苏散发着清香，药水里的银针泛着柔和的光。陈守义坐在竹椅上，看着俩孩子互相扎针，手里慢悠悠地编着竹篮，心里琢磨着：这药圃里的草要除了，下次让他俩一起去，多干点活儿，多待在一块儿，比啥都强。
林薇捏着针，看着陈砚之伸过来的胳膊，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刚泡好的薄荷水，清清凉凉的，带着点甜，还有股说不出的暖。她深吸一口气，针尖稳稳落下，这一次，不光气到了，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好像也跟着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