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之刚把最后一捆艾草挂在晒架上,就听见院门口的自行车铃铛响得脆——林薇的车筐里插着那朵野菊,花瓣被风吹得轻轻颤,她脚刚沾地就喊:“陈医生!看我带啥好东西了!”
他直起腰,手背擦了把汗,看见她从车筐里拎出个塑料袋,里面是两盒包装鲜亮的润喉糖,水果味的,印着卡通医生图案。“我们科室新到的,据说含着不辣嗓子,”林薇把糖往他手里塞,“你爷说你最近总熬夜抄药方,嗓子都哑了,试试这个。”
陈砚之捏着冰凉的糖盒,指尖触到她刚碰过的地方,暖烘烘的。“不用,我喝薄荷水就行。”他想往回推,却被她按住手。
“让你拿着就拿着!”林薇瞪他一眼,眼里却带着笑,“这是橘子味的,你爷肯定爱吃。上次他尝我带的陈皮糖,说‘比中药甜,比蜂蜜淡’,逗得张屠户媳妇直笑。”
爷这时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攥着那本翻烂的《艾灸图谱》,看见润喉糖眼睛一亮:“哟,这糖花花绿绿的,比灶台上的糖罐好看多了。”他往林薇手里塞了个刚蒸的红薯,“刚出锅的,甜得流油,配着糖吃更得劲。”
林薇剥开红薯皮,热气腾腾的甜香扑了满脸。“您也尝尝,”她往爷手里塞了颗润喉糖,“含着说话不费劲儿,比您总含的甘草片强。”
爷含着糖,砸吧砸吧嘴:“嗯,是比甘草片甜。砚之,还不谢谢林丫头?”
陈砚之没说话,把润喉糖揣进白大褂兜,转身往药房走:“我去看看晒的金银花干没干。”
“这小子,”爷看着他的背影笑,“打小就嘴笨,心里明白着呢。”他凑到林薇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昨儿半夜,我听见他在药房捣药,捣的是你要的‘安神散’,说‘得碾细点,林医生的病人怕苦’。”
林薇的脸“腾”地红了,咬着红薯含糊不清地说:“陈爷爷您别取笑我……”
“谁取笑你了?”爷拄着拐杖往药房走,“我去看看那小子捣得匀不匀,别到时候拿不出手。”
林薇看着爷的背影,又瞅了瞅药房半掩的门,心里像揣了块热红薯,甜得发烫。她掏出手机,给科室的小护士发消息:“上次说的野菊枕,下周就能带回去,记得给夜班的姐妹留几个。”
刚发完,就见陈砚之从药房出来,手里捧着个纸包,里面是碾得细细的药粉。“爷说这个剂量正好,”他把纸包递过来,“分早晚两次,温水送服,别用茶水。”
“知道啦,”林薇接过来,指尖碰到他的,像有小电流窜过,“比我们科室的粉碎机打得还细。”
“那是,”陈砚之的嘴角勾了勾,“爷说‘药碾子碾的是心意,机器打的是规矩’。”他顿了顿,从兜里掏出个小玻璃瓶,“这个给你,爷泡的薄荷酒,上次你说嗓子干,兑水喝能润喉。”
林薇看着瓶里翠绿的酒液,还有悬浮的薄荷叶,眼睛亮得像星星:“你爷还会酿酒?”
“年轻时跟药铺掌柜学的,”陈砚之挠了挠头,“说‘薄荷性凉,泡在酒里中和着喝,不伤人’。”他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别多喝,一天最多两盅。”
“知道啦,”林薇把酒瓶塞进帆布包,“比我们医院的润喉喷雾贴心多了。”她抬头看他,阳光穿过药房的窗棂落在他肩头,白大褂上沾着点药粉,像落了层细雪。
这时张屠户媳妇拎着个竹篮进来,里面是刚烙的葱花饼,还冒着热气。“林医生,尝尝这个,”她往林薇手里塞了块,“我家那口子说,你上次夸他腌的黄瓜脆,特意让我多烙了两张,配着吃。”
林薇咬了口饼,葱花的香混着面香,果然好吃。“张婶您这手艺,不去开饭店可惜了。”她含糊不清地说,又咬了一大口。
“可拉倒吧,”张屠户媳妇笑得眼角堆起褶,“就会这点家常把式。对了林丫头,你上次说的那个‘薄荷护手霜’,材料我备齐了,啥时候有空教我做?天冷了,我那口子的手总裂。”
“现在就有空啊!”林薇眼睛一亮,“我带的蜂蜡还在包里,咱现在就弄。”
陈砚之看着她拉着张屠户媳妇往厨房走,帆布包里的薄荷酒瓶轻轻晃,发出细碎的响声,像在说悄悄话。他摸了摸兜,润喉糖的包装硌着掌心,橘子味的甜香从纸缝里钻出来,混着药房的药香,在空气里绕来绕去。
爷不知啥时候站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傻小子,还看啥?去帮她们烧火啊,护手霜得用文火熬,火大了就糊了。”
陈砚之“哦”了一声,往厨房走,脚步却比平时轻快。他知道,这润喉糖的甜,薄荷酒的凉,还有厨房飘来的饼香,都像后院晒的野菊,悄悄把心里的话,酿成了说不出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