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之换完药回来时，林薇正趴在护士站的桌子上，对着那半块冻梨发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顶上，绒毛看得清清楚楚，他脚步放轻了些，怕惊扰了这份安静。
“想啥呢？冻梨都快化没了。”他把换药盘往柜台上一放，声音里带着笑意。
林薇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脸颊蹭到了桌角，红了一小块。“没、没想啥，”她慌忙把冻梨往旁边推了推，“就是觉得你爷挺有意思的，又会做山楂酱，又会泡药酒，好像啥都会。”
“他啊，就爱琢磨这些。”陈砚之拖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拿起她放在桌上的蔓越莓饼干，掰了一块放进嘴里，“你妈这手艺可以啊，比超市买的好吃，不那么甜，蔓越莓还挺多。”
“那是，我妈最会做点心了。”林薇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小时候我生日，她能给我做个三层的奶油蛋糕，上面摆满了我爱吃的草莓。对了，她还说，要是你不嫌弃，下次让我给你带点曲奇，她新学了个海盐焦糖味的。”
“不嫌弃，当然不嫌弃。”陈砚之赶紧摆手，眼睛亮得像沾了光，“其实……我爷也爱琢磨点心，就是手笨，上次想做桃酥，结果烤糊了，硬得能砸核桃，他非说是‘新式桃酥，越嚼越香’，最后全塞给隔壁张大爷喂狗了。”
林薇笑得直拍桌子：“真的假的？你咋不拦着他？”
“拦不住啊，”陈砚之无奈地耸耸肩，“他说‘人老了就得折腾，不然脑子会锈掉’。对了，他还说下次让你去家里吃饭，尝尝他新学的‘拔丝地瓜’，说保证不糊，也不拔丝——上次拔丝山药，糖熬成了炭，他非说那是‘黑糖风味’。”
“哈哈哈哈！”林薇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爷也太可爱了吧！我一定去，到时候我帮着盯火候，保证让他的拔丝地瓜能拉出三尺长的丝！”
正说着，3床的家属探进头来：“陈医生，我家老头子说伤口有点痒，你能去看看不？”
“哎，来了。”陈砚之站起来，把剩下的饼干揣进白大褂口袋里，“等我忙完这阵，咱再聊。”
“去吧去吧，病人要紧。”林薇摆摆手，看着他快步走向病房的背影，心里有点甜——刚才他揣饼干时，耳朵红了，像被太阳晒过的番茄。
陈砚之处理完伤口回来，发现林薇正对着手机傻笑。“看啥呢？这么开心。”他凑过去看，屏幕上是只橘猫，正抱着个毛线球打滚。
“我妈发的，说家里的猫把她织了一半的围巾拆了，气得她追着猫打了三条街。”林薇把手机递给他，“你看这猫胖的，跑起来像个球。”
陈砚之接过手机，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移开视线。“是挺胖的，”他清了清嗓子，“我爷家也有只猫，是只流浪猫，捡回来的时候瘦得像根棍，现在被他喂得，肚子都快拖到地上了，天天趴在暖气片上睡大觉，谁碰跟谁急。”
“那下次去你家，我能看看它不？”林薇眼睛亮晶晶的，“我从小就想养猫，我妈不让，说掉毛。”
“当然能，”陈砚之点头，“它叫‘煤球’，因为全身黑，就四只脚是白的，像穿了四只白袜子。不过它怕生，你去了别吓着它。”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爷说要给你摘院里的葡萄，他种的巨峰，说这几天正好熟，紫黑紫黑的，甜得很。”
“真的？”林薇更高兴了，“我最爱吃巨峰葡萄了，就是超市买的总有点酸，自家种的肯定甜。”
“那是，我爷天天给它浇水施肥，还跟葡萄藤说话呢，说‘快点长，长大了给我未来孙媳妇尝尝’。”陈砚之说完就后悔了，脸“腾”地红了，赶紧拿起桌上的水杯喝水，掩饰自己的慌乱。
林薇也愣住了，手指绞着帆布包的带子，半天没说话。护士站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走。
“那个……”陈砚之放下水杯，想解释点什么，林薇却突然抬起头，眼睛弯成了月牙：“那我可得多吃点，不能辜负你爷的心意。”
陈砚之看着她的笑，心里像被蔓越莓饼干的甜味泡着，暖烘烘的。他突然觉得，其实不用爷做拔丝地瓜，光是这样坐着聊聊天，就挺好的。
这时，林薇的手机响了，是她妈打来的。“喂，妈……嗯，我在医院呢……陈医生？在呢在呢……啥？让他也来吃饭？这不太好吧……啊？你都买好排骨了？……行吧行吧，我问问他。”
林薇挂了电话，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陈砚之：“那个……我妈说，既然你爷邀请我去吃饭，她也得回请一次，让你今晚去我家吃晚饭，她炖了排骨。”
陈砚之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他摸了摸后脑勺，傻笑道：“这不太好吧？太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林薇赶紧摆手，“我妈说，得谢谢你爷的药酒，还说想问问你爷，那牛膝独活酒具体咋泡的，她想再泡点给我姥姥送去。”
“那……好吧。”陈砚之觉得自己的耳朵肯定红透了，“我下班就去，不过我得先回趟家，换件衣服，总不能穿着白大褂去吧？”
“不用换不用换，”林薇笑着说，“我妈说了，穿白大褂挺好，看着精神。”她顿了顿，补充道，“再说，你穿白大褂挺好看的。”
陈砚之的脸更红了，拿起桌上的病历本假装看，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林薇也在低头偷笑，手指在桌角画着圈。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中间，空气中好像飘着蔓越莓饼干的甜味，又甜又暖。
快下班的时候，陈砚之收到林薇发来的微信：“我妈让我问你，吃不吃辣？她想做个麻辣排骨。”
他笑着回：“能吃点辣，别太麻就行，我爷说吃太麻会变笨。”
林薇回了个“哈哈”的表情包，后面还跟了个小猫打滚的动图。
陈砚之把手机揣进兜里，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他看了看窗外，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像块巨大的蔓越莓饼干。他想，今晚的排骨，肯定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