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战场,无边无际。煞气士兵如潮水般涌来,冲击着陈续以浩然正气撑开的“净土”边界。每一次冲击,都让陈续心神微震,这并非纯粹的力量对抗,更是意志与信念的消磨。他必须维持道心的绝对澄澈与坚定,才能保证这片净土不破。
顾青鸢剑气如龙,护持在侧,将那些突破浩然之气影响、最为凶戾的煞灵斩灭。护道人、周六安、叶灵也各施手段,抵御着零星的渗透。黑猫伏在陈续肩头,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其声音似乎带着奇特的安抚效果,让周遭的煞气稍微平和些许。
一行人在这片意念的杀戮洪流中艰难前行,目标直指那兵器山丘顶端的缠绕藤蔓的断剑。
越靠近山丘,煞气士兵的实力越强,甚至开始出现身披重甲、骑着骸骨战马的将领虚影,它们发出的无声咆哮能直接撼动神魂。陈续感到压力倍增,浩然之界的范围被压缩,光芒也略显黯淡。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杀阵的力量似乎无穷无尽。”护道人守拙沉声道,他试图以符箓攻击山丘,却发现法术光芒没入其中,如泥牛入海。
就在众人渐感不支之际,陈续意识海中那被压制的“归墟印记”忽然轻微波动了一下,并非反噬,而是传递出一丝极其隐晦的感应——在那兵器山丘的底部,似乎存在着某种与“终结”、“审判”相关的规则造物,与这漫天煞气的“因”,隐隐构成了“果”的联系。
因果? 陈续心念一动。此地煞气冲天,怨念不散,皆是昔日杀戮所结之“恶果”。而这杀阵,便是这恶果的显化。若要破阵,或许不在斩尽杀绝,而在……了结因果!
他猛地将目光投向山丘底部,全力催动架构师灵光与那丝归墟感应,穿透层层意念阻碍,“看”向了那感应之源——
那是一座半埋在无数残破兵器之下、通体呈暗青铜色、造型古朴的小钟。
小钟不过巴掌大小,表面刻满了模糊的古老符文,那些符文并非装饰,而是蕴含着“善”、“恶”、“因”、“果”、“赏”、“罚”等道理意蕴的规则显化!钟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煞气污垢,仿佛被遗忘了无数岁月,但其本质的那股“明辨是非,裁定因果”的凛然之气,却无法被彻底掩盖。
“善恶钟!” 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陈续心间。
与此同时,一段来自“生死碑”本源的意念信息,也涌入他的感知:此钟乃上古遗留,掌“赏善罚恶”之权能,然需以至公至正之心敲响,钟声一响,因果自承,善者得助,恶者遭罚。然此地积怨太深,煞气蒙蔽钟灵,非大毅力、大功德者不可引动。
陈续瞬间明悟!这“生死碑”的考验,真正的破局点,并非山丘顶端的断剑(那或许是青帝符诏相关的线索),而是这被埋没的“善恶钟”!敲响它,以钟声洗涤此地怨煞,了结因果,方能真正通过考验!
然而,如何敲响?他并非此钟主人,亦无相关法诀。唯一的凭借,便是自身“正守”道心,以及那引动规则共鸣的能力!
陈续不再犹豫,他将维持“浩然之界”的大部分心神收回,只保留最基本的防护。此举顿时让外围的煞气士兵冲击得更猛,顾青鸢等人压力陡增。
“陈续!”顾青鸢惊呼。
“信我!”陈续只回了两字,目光死死锁定山丘底部的善恶钟。他将全部的精神、全部的意志,以及那新生的“正守”道心催发到极致,化作一道纯粹无比的、追求“公理”与“秩序”的意念波纹,跨越虚空,直接撞向了那被煞气污垢覆盖的善恶钟!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今日,便请钟鸣,为此地万千怨魂,了结因果!”
他的意念,如同最虔诚的祈请,又如同最公正的诉状!
嗡——!
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善恶钟,猛地一震!覆盖其上的煞气污垢簌簌落下,暗青色的钟体绽放出温润而凛然的光华!钟身那些模糊的符文逐一亮起,仿佛从沉睡中苏醒!
它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陈续那至公至正、愿为此地了结因果的“正守”之心!
“铛——!”
一声清越、悠扬、仿佛自远古洪荒传来,又直击众生心灵的钟鸣,骤然响起!
钟声并不响亮,却蕴含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清晰地回荡在整个意念战场,回荡在每一道煞气士兵虚影的心神深处!
钟声过处,奇迹发生了!
那些原本疯狂攻击、充满戾气的煞气士兵,动作猛地一滞!它们空洞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了一丝迷茫,一丝追忆,一丝……解脱?无数破碎的记忆片段在钟声中浮现,那是它们生前的爱恨情仇,是战场上的无奈与疯狂……
钟声如同最公正的审判官,洗涤着它们的怨念,梳理着混乱的因果。
善念执念,在钟声中得到抚慰,化作点点白光,缓缓消散于天地,得以安息。
恶念戾气,在钟声中无所遁形,被钟声蕴含的“罚恶”之力直接震散、净化!
如同冰雪遇阳,潮水退去。那无边无际的煞气大军,在清越的钟声中,成片成片地化作虚无,不是被斩杀,而是被“了结”,被“超度”!
血色战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明,肃杀之气锐减。
陈续身体一晃,脸色苍白如纸,刚才引动善恶钟,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与力气。但他看着眼前这因果了结、怨煞消散的景象,眼中充满了欣慰。正守之道,守的亦是这天地间的公理与秩序!
钟声余韵未绝,那高大的“生死碑”也发出了嗡鸣,其上“生死”二字血光内敛,变得古朴平和。一道信息传入陈续脑海:考验通过,可入内谷。
同时,那山丘顶端的缠绕藤蔓的断剑,也发出了清脆的鸣响,青帝符诏的感应强烈到了极致。
兵器山丘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条通往灰雾更深处的通道。
善恶钟在发出一声鸣响后,光华渐渐收敛,但钟体变得洁净如新,它轻轻一震,化作一道青光,竟主动飞向了陈续,悬浮于他身前,似乎认可了这位引动它的“正守”之心。
陈续看着眼前这尊古朴的小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因果之力。他郑重地将其接过,钟入手温润,并无沉重之感。
“善恶钟……”他轻声念道,明白自己又多了一份沉重的责任。
顾青鸢上前扶住他,眼中异彩连连。护道人等人也围拢过来,看着恢复清明的山谷入口和陈续手中的古钟,皆是感慨万千。
“走吧,真正的秘密,还在里面。”陈续调息片刻,看向那新出现的通道。
一行人踏过消散的战场,走向山谷深处。身后,唯余钟声悠悠,仿佛在诉说着千古不变的至理——善恶到头,终必有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