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光柱散去,天地间残留着规则对冲后的异样平静,仿佛声音都被之前的碰撞抽空了。短暂的死寂之后,熔炉区域内,压抑的喘息声、踉跄的脚步声、以及劫后余生的低语才渐渐响起,混杂成一片复杂的背景音。
岩罡抹去额角的冷汗,环顾四周,看到不少金石盟的弟子虽然面色苍白,但眼神中除了后怕,更多了一丝坚毅。石岳长老则迅速指挥着岩心会的成员,检查受损情况,安抚受伤人员,展现出老练的应变能力。
守拙真人收回光芒略显黯淡的阵盘,脸上并无喜色,反而带着深深的忧虑。他走到陈续身边,沉声道:“委员长,此次虽侥幸抵挡,但理骸院既已出手,便绝不会善罢甘休。这‘规则之眼’能精准锁定熔炉,意味着我等在此地的根基,已在其监控之下。”
陈续点了点头,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强行催动神识预警和规则视野,让他本就未愈的神魂再次传来阵阵刺痛。但他的目光却锐利如常,扫过在场核心成员:“守拙前辈所言极是。此地已彻底暴露,不能再存有任何侥幸。大阵布设,必须立刻加速,不惜代价!”
“材料方面,我两家会倾尽所有!”岩罡与石岳立刻表态,语气斩钉截铁。经此一役,他们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只有紧紧依附委员会和熔炉,才有一线生机。
“青芜前辈,您的伤势?”陈续看向气息尚未完全平复的青芜。
“无妨,些许反噬,调理几日便好。”青芜摆了摆手,慵懒的神态重新回到脸上,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凝重,“不过,若下次来的不是这种死物,而是那‘监察使’亲至,恐怕就没这么容易打发了。”她说话间,目光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陈续肩头的黑猫。
黑猫“玄”对此毫无反应,仿佛刚才那力挽狂澜的不是它一般,依旧慢条斯理地舔着爪子,只是尾巴尖偶尔会轻轻摆动一下,显示出它并非全然不在意周围的讨论。
陈续伸手,轻轻抚摸着“玄”光滑的皮毛,感受着那层皮毛下蕴含的、与熔炉同频共振的隐晦波动。他没有追问,他知道,有些秘密,时机未到,强求无益。这黑猫与熔炉关系匪浅,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委员会目前最重要的底牌之一。
“当务之急,是消化此次冲击,并尽快将熔炉的力量,转化为切实的防御与反击能力。”陈续总结道,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下方那缓缓搏动、符文流转的熔炉核心,“守拙前辈,除了外围大阵,我们是否有可能,利用熔炉本身的规则力量,构建一道更核心的防线?或者说,尝试与熔炉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
守拙真人闻言,沉吟片刻,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委员长此议,或可一试。熔炉有灵,只是沉寂万古,灵性蒙昧,方才更多是本能反击。若有法门能与之沟通,甚至引导其力,哪怕只是初步,其威能亦非寻常阵法可比。只是……此法古籍未有记载,老夫也需时间揣摩,并观察熔炉反应。”
“此事便拜托前辈了。”陈续郑重道。他知道这绝非易事,但这是必须迈出的方向。
就在这时,一直在外围负责警戒的周六安与叶灵快步走了进来。
“委员长,各位前辈,”周六安面色严肃地禀报,“方才那动静太大,千窟城内各方势力皆有异动。天工府的墨衡带着人到了我们戒严区域边缘,声称感知到上古器宗遗宝异动,要求入内查看,被我们依令拦下,但其态度强硬,并未离去。”
“另外,”叶灵补充道,她手中托着一枚微微震动的玉符,“我们暗中联系的几个小世家和散修,也发来了讯息,询问方才的天地异象,言语中多有试探与惊惧。”
陈续与守拙、岩罡、石岳对视一眼。
消息,果然封锁不住了。
理骸院的这一击,不仅带来了毁灭的危机,也像一块投入暗流的巨石,彻底打破了千窟城表面维持的平静。恐惧会滋生,好奇会蔓延,而野心,也会伺机而动。
“挡回去。”陈续对周六安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告诉墨衡,此乃委员会内部事务,与天工府无关。若敢强闯,视同挑衅。”
“是!”
接着,他看向叶灵:“回复那些暗中联系我们的势力,告知他们,方才乃是委员会测试新得传承之威能,些许异象,不必惊慌。同时,可以适当透露,我委员会旨在整合西北资源,共抗未知风险,有意者,可秘密接洽。”
恩威并施,既展示肌肉,也抛出橄榄枝。委员会不能再完全隐匿于暗处,必须开始主动塑造外界对自己的认知,聚拢志同道合者。
众人领命而去,大厅内再次剩下陈续与黑猫。
陈续走到舷窗前,望着下方那如同沉睡巨兽般的熔炉。经过方才的规则爆发,熔炉核心的光芒似乎更加凝练了几分,那些流转的符文也仿佛多了些许灵动的意味。
他能感觉到,熔炉内部,某种沉寂了无尽岁月的东西,正在被逐渐唤醒。是因为外界的刺激?还是因为黑猫“玄”那古老的音节?
而肩头上的黑猫,此刻也停下了舔舐的动作,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幽幽地反射着熔炉的光芒,望向那深邃的核心,仿佛在与之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陈续心中明了,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理骸院的阴影高悬,千窟城的暗流涌动,而委员会自身,也站在了一个全新的起点上。
前路艰险,但基石已立,星火已燃。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接下来,该我们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