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珩指尖刚触到薄毯边缘，就听见身侧传来一声带着睡意的轻唤，软糯得像浸了晨露的棉花：
“Alexander……”
他动作一顿，俯身时衣料擦过藤椅扶手，发出极轻的窸窣声。
秦舒菡还没睁开眼，长睫像蝶翼般轻轻颤动，眉头微蹙，语气带着未醒的慵懒与依赖：
“水果好了吗？糖葫芦，冰糖雪梨。”
阳光透过葡萄架的缝隙，在她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平日里冷冽锐利的眉眼被睡意柔化，连带着声音都卸去了所有锋芒。
秦景珩凝视着她泛红的眼角，方才对鱼一的冷厉瞬间烟消云散，指尖替她拂开额前垂落的碎发，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糖葫芦已经好了，等你醒透了再吃。
梨现在要吃吗？要的我这就去给你切。
冰糖雪梨还在炖，可以给你当晚上的甜点。”
秦舒菡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脑袋往藤椅深处缩了缩，薄毯滑落半边肩头，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
她眼皮掀了掀，视线依旧模糊，声音含糊：“你给我切吧……”
“好。”
秦景珩应得干脆，指尖在她肩头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将薄毯重新拉好，掖紧了边角。
他直起身时，目光扫过院门外的方向，眼底残留的冷意与此刻的温柔交织，形成一种复杂的张力。
他能替她隔绝墙外所有的纷扰与恶意，也愿意在她半梦半醒间，纵容她卸下所有防备的依赖。
秦景珩端着白瓷盘回来时，秦舒菡已经坐直了些，长睫完全睁开，眼底的惺忪褪去大半，只剩一丝未散的柔和。
他在她身侧的矮凳上坐下，瓷盘轻搁在两人之间的小几上，拿起削刀时，指尖稳得没有半分晃动。
阳光落在他握着梨的手上，指节分明，刀刃划过果皮，发出细密的“沙沙”声，薄而均匀的梨皮顺着刀刃蜿蜒落下，露出底下莹白多汁的果肉。
秦舒菡侧头看着他的动作，目光平静无波，却没移开半分，轻声道：
“刚才没睡沉，听见你出去的脚步声了。”
“怕吵醒你，走得轻了些。”
秦景珩应着，削刀在果肉上利落转动，将梨核稳稳挖去，再切成均匀的小块，码在盘里的青瓷小碟中。
他挑了一块最大的，用牙签扎起递到她面前，声音依旧温和，却比方才多了几分清醒后的沉稳，
“刚从井里镇过，不凉，吃着爽口。”
秦舒菡抬手接过，果肉的清甜在舌尖化开，她咀嚼着，视线落在他还在切块的手上，忽然道：
“鱼一那边的事，处理妥当了？”
秦景珩动作微顿，随即恢复如常，又扎起一块递过去，眼底的冷意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掩在平静之下：
“嗯，按你之前的吩咐办的，不会留隐患。”
他没多说细节，知道她要的从不是过程，而是结果。
秦舒菡“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慢慢吃着梨，两人间没有再多的话，却不显尴尬。
风穿过葡萄架，带来淡淡的果香与叶香，刀叉轻触瓷盘的声响，与偶尔的呼吸声交织，构成一段安宁的间隙。
暮色渐渐浸透院子，将紫檀木案上的青瓷茶盏晕出一层暖润的光晕。
秦舒菡斜倚在躺在摇椅上轻轻晃着，指尖漫不经心的转着一枚玉佩，玉佩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与院子里渐起的虫鸣交织成韵。
“晚饭要吃什么？”
秦景珩的声音打破了院里的静谧，他刚从厨房出来，手上端着炖好的冰糖雪梨，轻轻的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秦舒菡抬眸，眼底还残留着几分将睡未睡的烦躁，却依旧难掩那份清冷的笃定：
“我可能吃不下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关切，
“不过你得烧饭，你向来作息饮食都规律，可不能因为我说不吃，就坏了自己的规矩。”
秦景珩闻言，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眉眼间的疏离散去些许，多了几分柔和：
“行，那就简单做些。有想吃的吗？到时候尝一口？”
“叶菜吧，”
秦舒菡垂下眼帘，指尖捻了捻毯子上的云纹，
“清淡一点的就好，近日总觉得腻味，不用太多，我就尝一口。”
“好。”
秦景珩应下，正准备起身要往厨房去，动作却被她接下来的话唤住。
“对了，”
秦舒菡转头看向坐在身侧的他，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果决，
“明天去一趟皇宫吧，我想把慕熙瑜的事情彻底解决了。”
她说着，注意到他只是静坐着看自己，并未动筷，又补充道，
“你也吃啊，别光看着我，离你平时吃完饭时间还早，我一开口你就去干活，倒显得我在奴役你一样。”
秦景珩依言拿起签子，叉了一块面前的切好的梨块，动作优雅从容，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轻声问道：
“那你想在这里解决，还是带回去处理？”
“去研究院吧。”
秦舒菡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那里的人手和器具都齐全，也好处理后续。
毕竟慕熙瑜是我们的人，在这里处理她终归是不太好。”
她话音微顿，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可惜，
“至于慕家二小姐，在她进入这具身体的那一刻，就已经……”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将那份惋惜藏于眼底，
“先去皇宫，要跟皇上和皇后说清楚，这人我必须带走。
关键是要说服皇后，毕竟慕熙瑜是她的亲外甥女，总要给她一个交代。”
秦景珩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只是缓缓点头：
“好，我明天一早就安排人手，跟你一起入宫，还是等你睡醒再说。”
他的语气依旧平稳，却透着一种无需言说的信任，仿佛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无条件支持。
“等你明天睡醒再说吧。”
“好。”
室外的烛火跳跃，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墙上，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