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们则爆发出一阵欢呼,干劲瞬间被提升到了顶点。他们扛起自家的锄头、铁锹等工具,跟在墨天身后,步伐有力地向村东头走去,仿佛不是去干苦力活,而是去奔赴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叶子芙站在马车旁,看着这一幕。晨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她看到的是村民们眼中燃起的希望,是墨天墨云日渐沉稳的身影,是这破败村庄上空,因她而升起的、充满生机的炊烟。
小柳木村东头的荒地上,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土地,终于被喧闹的人声和叮当作响的工具声唤醒。
墨天如同一根定海神针,立在荒地中央的高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场地。他按照小乌龟昨夜划定的界限,将三十名工人分成了三组。一组负责用镰刀和锄头清理及腰深的枯黄杂草和低矮灌木;一组负责用铁锹和镐头,将较大的土块敲碎,把碍事的石块捡出来,堆放到指定地点;最后一组则负责初步的平整,用耙子将松动的土地大致耙平。
“都卖力些!清理出来的杂草堆到那边,石头垒齐整了!这可是给咱们自己建工坊,出多少力,吃多少饭,拿多少钱,心里都得有杆秤!”墨天虽然只有9岁,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工地上回荡。他偶尔会走下去,亲自示范如何更省力地使用工具,或者纠正一些不规范的动作。
工人们起初还有些生疏和混乱,但在墨天清晰的分工和持续的监督下,很快便进入了状态。锄头起落,铁锹翻飞,汗水从他们古铜色的皮肤上渗出,在初冬的阳光下闪着微光。没有人偷懒,甚至没有人愿意停下来歇息太久。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草根的清苦,以及一种名为“希望”的蓬勃力量。他们沉默地劳作着,但那紧紧抿住的嘴角和发亮的眼神,却透露出内心的激动与期盼。
叶子芙在小乌龟的陪伴下,在工地边缘慢慢走着。她看到有人手上的旧伤裂开了口子,渗出血丝,却只是随意用破布一缠,又继续埋头苦干;看到有人为了搬动一块大石,憋得脸色通红,青筋暴起,却不肯喊人帮忙,非要自己将其撬动……她的心被深深触动着。这些是最朴实的农民,他们或许没有太多学识,却有着最坚韧的筋骨和最懂得感恩的心。
小乌龟沉默地跟在她身后,那双非人的眼眸冷静地观察着一切。它忽然停下脚步,对叶子芙低声道:“小主人,石料和木料后续会大量运抵,单靠这些人肩挑手扛,效率太低,会延误工期。需要再招募两名专职的搬运工,负责在工地与临时堆放点之间转运重物。”
叶子芙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她立刻让墨天将这个消息告知了老村正。很快,两名身材最为高大、看起来力气十足的汉子被推荐了过来,一个叫石柱,一个叫铁牛。他们听说能被选中做更“重要”的工,还能拿到同样的工钱,激动得连连保证一定会好好干。
工地上的景象愈发忙碌而有序。清理组开辟出的空地越来越大,碎石组垒起的石堆渐渐成形,平整组的区域也初见轮廓。吆喝声、工具碰撞声、沉重的喘息声,交织成了一曲充满力量的劳动号子。
与此同时,王婶和李婶负责的“食堂”也已是炊烟袅袅。大铁锅里熬着稠稠的米粥,另一口锅里炖着加入了猪肉和蔬菜的浓汤,面盆里和好的面团正在发酵,准备蒸制实实在在的大馒头。那浓郁的饭香肉香,随着风飘到工地上,更是让干活的工人们如同打了鸡血,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日头渐渐偏西,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一天的劳作接近尾声,工人们虽然疲惫,但精神却异常亢奋,目光时不时地瞥向村口的方向,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和期盼。工钱……那说好的二十五文钱,真的能拿到手吗?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了车轮滚动的轱辘声,以及马蹄踏在土路上的嘚嘚声响。所有人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伸长了脖子望去。
只见墨云赶着一辆租来的牛车,缓缓驶入了打谷场。牛车的车板上,赫然放着好几个沉甸甸的大竹筐,上面盖着防尘的粗布。但即便如此,眼尖的人已经能看到,从那粗布的缝隙间,隐约透出的是一片令人心跳加速的铜黄色!
是钱!真的是铜钱!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许多。
墨云利落地跳下牛车,对着工地这边高喊:“小小姐!哥!铜钱换回来了!”
墨天闻言,立刻扬起手臂,声音洪亮地喝道:“所有人,停工!到打谷场集合,按之前排队的顺序站好,准备发放今日工钱!”
命令一下,工人们立刻放下手中的工具,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几乎是跑着冲向打谷场,迅速找到了自己昨日排队的位置,一个个站得笔直,紧张地搓着手,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辆牛车,以及牛车旁神色冷峻的墨云和小乌龟。
叶子芙也在小乌龟的护卫下走了过来,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静静看着。她知道,这是建立信任最关键的一步。
小乌龟对墨云微微颔首。墨云会意,深吸一口气,走到牛车旁,一把掀开了盖在其中一个竹筐上的粗布。
“哗——”
霎时间,一片耀眼的铜色光芒映入所有人的眼帘!那满满一筐,全是串好的、崭新的铜钱!在夕阳的余晖下,仿佛散发着温暖而诱人的光泽。
整个打谷场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怦怦狂跳的声音。
墨云拿起那名册,声音清晰而稳定地念出了第一个名字:“赵石头!”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正是早上第一个拿到鸡蛋的老汉。他浑身一颤,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上前,来到牛车边。他低着头,不敢看墨云,更不敢看那筐铜钱,只是颤抖着,将自己那双布满老茧、带着泥土和草汁颜色的粗糙大手,在破烂的衣襟上用力擦了又擦,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掌心向上,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