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痛,混杂着浓郁的血腥味和焦土气息的空气,如同粗糙的砂纸,摩擦着秦安的鼻腔和喉咙,将他从深沉的黑暗中强行拽了出来。
「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传来阵阵隐痛,那是空间传送最后冲击留下的余波。他发现自己面朝下趴在一片布满碎石和焦黑痕迹的土地上,脸颊能感受到地面的冰冷与粗糙。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本能地、第一时间将意识沉入体内。
丹田之中,预期中假丹期那不稳定、剧烈波动的能量核心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约莫龙眼大小、静静悬浮、缓缓自转的丹体。它通体呈现出一种难以描述的混沌色泽,仿佛将天地初开时的一切色彩都吸纳、融合、沉淀其中,深邃无比。丹体表面,不再是简单的光晕,而是布满了极其细微、不断生灭变幻的,如同最复杂集成电路又似宇宙星云图谱般的数据流纹路。神识探入,更能「看」到其内部并非实体,而是一片微缩的、动态的混沌景象——仿佛有星云在缓缓旋转,有能量脉络如神经网络般闪烁,有最基本的粒子在规则驱动下生灭不休……它既蕴含着混沌的包容与不确定性,又体现着数据计算的绝对精确与秩序。
金丹初期!
一颗前所未有、融合了混沌筑基根基、优化后的太阴玄气、可控裂变精粹、星辰锻体奥义以及数据碎片规则解析能力的——混沌数据金丹!
虽然只是初成,尚需时日稳固打磨,但其中蕴含的力量,远超普通金丹初期修士。更奇特的是,秦安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周围世界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而「透明」。空气中稀薄灵气的流动、脚下大地细微的能量脉动、甚至远处那若有若无的煞气……一切仿佛都变成了可以被感知、可以被分析、可以被理解的「数据流」。数据碎片已彻底化为他认知世界的基础方式。
心念微动,混沌数据金丹轻轻一震,一股精纯而奇特的力量瞬间流转全身,空间传送造成的隐痛和不适迅速消退,精神上的疲惫也被一股冰冷的清醒所取代。
他这才撑起身,凝重地打量四周。
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见不到日月星辰,只有污浊的云层低垂,仿佛一块巨大的、肮脏的裹尸布。目光所及,是一片狼藉的焦黑土地,随处可见巨大的坑洞、碎裂的骨骼。有人类的,也有各种奇形怪状妖兽的、以及断裂腐朽的法器残片。一些残破的旗帜碎片半埋在土里,上面模糊的图案依稀能辨认出曾经属于某个小宗门或家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经年不散的煞气和一种……令他眉心数据印记微微悸动的、类似于冥煞之种但稀薄了很多的阴冷死寂气息。
这里显然是经历过惨烈大战的战场遗迹,而且已经荒废了不短的时间。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如同匍匐巨兽脊背般的黑色山峦轮廓。那形状……熟悉而又陌生。
「青牛山脉……的边缘?」秦安喃喃自语,数据碎片辅助他调取着十年前的记忆数据,与眼前的景象进行比对、分析。山峦的大体走向没错,但植被稀疏了许多,山体上也多了不少触目惊心的伤痕,仿佛被巨爪撕裂过。整个环境的灵气浓度比他离开时更加稀薄和污浊,充满了衰败与死寂。
「十年……」他精确地计算出了时间流逝。数据碎片在传送过程中记录了时空参数的变化。十年光阴,澜沧界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似乎并未从幽冥宗的荼毒中恢复,反而显得更加破败和……绝望。
他的目光转向身旁不远处。屠夫躺在那里,状态比他糟糕得多。这位虚婴期的强者此刻浑身衣衫褴褛,遍布着深浅不一的伤口,有些伤口边缘甚至呈现出不规则的结晶化,那是空间规则撕扯留下的痕迹。他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原本强盛的生命波动如同风中残烛,那独特的、属于基因强化和能量吸收体系的生物能量场几乎感知不到,显然在最后的撞击和空间撕扯中受了极其严重的内外创伤,境界都摇摇欲坠,陷入了深度的自我保护性昏迷。
秦安迅速来到屠夫身边,蹲下身,指尖并未凝聚灵力,而是泛起一层微弱的、蕴含数据解析能力的光芒,轻轻按在屠夫的腕脉和额心。数据碎片启动深度扫描模式,分析着屠夫体内的状况。
「生物能量矩阵多处结构性断裂……核心能量源,不同于传统修真侧金丹,而是一个高度凝聚的生物反应节点。输出功率低于维持阈值……基因序列出现不稳定波动……部分组织细胞因规则性损伤导致功能性坏死……」 一系列冰冷而精确的诊断信息反馈回秦安的脑海。屠夫的伤势,并非简单的真元耗尽或经脉受损,而是其根本的力量体系遭到了规则层面的破坏。
传统的丹药和灵力灌体对他效果有限,甚至可能因能量性质冲突而加重伤势。他需要的是高品质的、易于吸收的生物质能或能稳定其基因序列、修复能量矩阵的特殊资源。
秦安沉默片刻,动手将屠夫拖到一处背风、相对隐蔽的巨大岩石后方。他双手虚划,指尖流淌出淡淡的混沌光芒,混合着数据流纹路,在空中勾勒出一个个复杂的、非传统符文的节点。这些节点落下,融入地面和岩石,形成一个无形的能量场——这是他结合数据碎片推演、对幽冥宗阵法以及摇篮文明某些能量技术的理解,随手改良的复合隐匿力场。不仅能隔绝气息、扭曲光线,还带有一丝微弱的规则干扰,足以瞒过金丹期修士的常规探查。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身而起,重新将目光投向这片陌生的故土。
他闭上双眼,将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缓缓扩散开去,同时数据碎片启动广域环境扫描模式,分析着空气中的能量粒子成分、土壤的矿物质结构和残留的能量辐射、风中带来的信息素、以及极远处可能存在的法力波动……
铅灰色的天空下,他的身影仿佛与周围的残垣断壁融为一体,只有眉心那点混沌色的印记,在微弱地脉动着,如同一个高效而冷酷的信息接收与处理中心。
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双眼,目光锐利如刀,骤然射向东南方向。在那个方向,约一百五十里之外,他感知到了微弱的、挣扎的生命气息聚集点,以及……较为清晰的、如同污水中墨迹般显眼的——幽冥宗功法特有的阴煞波动!
「据点……还是巡逻队?」秦安眼神一冷,杀意如同实质般在眼底凝聚,却又被绝对的理智牢牢压制。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再次盘膝坐下,全力运转《星辰锻体诀》和数据碎片优化过的金丹功法。
混沌数据金丹缓缓加速旋转,如同一个高效的转化器,将周遭稀薄污浊的灵气强行吸纳、提纯、转化为独特的混沌数据丹元,滋养着金丹本身,也冲刷温养着刚刚承受了巨大压力的经脉和肉身。他需要一点时间,让刚刚突破的境界彻底稳固,将力量如臂使指。
同时,他分出一部分心神,消化着数据碎片在传送最后时刻捕捉到的、来自第七摇篮核心印记的那道冰冷信息——那个猩红如血的标识:【高污染源·冥煞衍生体·权限覆盖·待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