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下这套老公寓顶楼时,觉得捡了大便宜。
南北通透,采光极好,最重要的是——安静。
(现在想想,我他妈真是天真得可笑)
怪事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
每到深夜,大概凌晨一两点,楼下就会传来声音。
不是普通的噪音。是那种……用指甲抠刮天花板的声音,刺啦刺啦,间或夹杂着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像个女人在捂着嘴哭。
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直往你耳朵里钻,搅得人神经衰弱。
我忍了一周,黑眼圈快掉到胸口,终于忍不住找了物业。
接电话的保安支支吾吾:“1702?先生,您……您确定是1702?”
“非常确定!就在我正楼下!天天晚上闹腾!”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我们记录一下,会派人查看。”
然而,声音照旧。
我又去了几次物业,最后一次,那个新来的小姑娘被我问急了,眼圈一红,差点哭出来。最后是物业主管,一个姓张的中年男人,把我拉到一边,递了根烟,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小伙子,跟你交个底吧。”他压低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听见,“你楼下那户,1702,三年前……出过事。”
“一家四口,灭门惨案。男的先把老婆孩子杀了,然后自杀了。死状……唉,别提了。”
他吐了个烟圈,眼神飘忽:“那房子之后就一直空着,封条前年才拆,但根本租不出去,也卖不掉。我们每隔段时间会派人进去检查一下,水电早就断了。”
我浑身血液有点发凉:“你的意思是……我听到的是……”
“我们也没办法。”张主管拍拍我肩膀,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这种事,你懂的。忍忍吧,或者……你找个大师看看?”
我不信邪。
我是个写代码的,信仰逻辑和二进制。鬼?不过是脑电波和次声波制造的幻觉。
(一定是哪个王八蛋偷偷搬进去了,或者是什么恶作剧!)
我决定亲自去看看。就在今晚。
凌晨一点半,那熟悉的抠刮声和哭泣声准时响起。
我深吸一口气,抄起门口棒球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接触不良,忽明忽灭,把我自己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走到17楼,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带着一股陈年的灰尘味和……若有若无的腥气。
1702的防盗门紧闭着,上面落满了灰,门把手锈迹斑斑,猫眼是个黑窟窿。门口堆着几张早已过期的广告传单,踩上去软绵绵的。
一切迹象都表明,这里确实久无人居。
但是……
那声音!更清晰了!
抠刮声,哭泣声,真真切切地就是从这扇门后面传出来的!
我汗毛倒竖,壮着胆子,往前凑了凑,想把耳朵贴上去听仔细点——
刺啦!刺啦!
门内,那指甲抠刮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急促、尖锐!仿佛就在门板后面!
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带着哭腔和极度恐惧的呜咽声,紧贴着门缝传了出来,字字清晰,钻进我的耳朵:
“求……求你……快跑……”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用尽了全力。
“楼上……楼上那个……”
“……不是我啊啊啊——!”
最后一声,变成了凄厉到极点的尖叫,随即戛然而止。
我像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原地。
楼上……那个?
楼上……不就是我家吗?!
“不是我……”?什么不是她?不是她在哭?不是她在敲?
那……天天晚上在我家楼下制造噪音的……是什么东西?
而刚才警告我的这个声音……又是谁?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回了18楼。
站在我家1802的门口,我却感觉前所未有的恐惧。这扇熟悉的门,此刻像是一张巨兽的嘴。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咔哒。
门开了。
屋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我摸索着按亮客厅的灯。
熟悉的环境,沙发,电视,餐桌……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样。
(错觉?是我太紧张听错了?)
我试图安慰自己,但心脏依旧狂跳不止。我冲进厨房,想喝口水压压惊。
就在我拿起水杯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冰箱门。
不锈钢的冰箱门上,模糊地映出我的身影。
但……
那个倒影里的“我”,嘴角似乎……正缓缓地,向上勾起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
那不是我的表情!
我猛地扭头看向冰箱!
倒影恢复了正常,只有我苍白惊恐的脸。
(眼花了……一定是眼花了……)
我喘着粗气,背靠着冰箱,滑坐在地上。
这一晚,我睁着眼到天亮。楼下的声音,再也没响起过。
第二天,我请假了。
我无法忘记那个女人的警告,更无法忘记冰箱倒影里那个诡异的笑。
我开始疯狂地在家里寻找蛛丝马迹。
终于,在书房那个很少打开的旧书柜底层,我摸到了一个硬物。
抽出来一看,是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泛黄的全家福。
一对年轻的夫妻,带着两个可爱的孩子,对着镜头幸福地微笑着。
而背景……赫然就是我现在住的这套房子的客厅布局!只是装修风格更老式一些!
我的目光死死盯在照片中那个温婉的女主人脸上。
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
这张脸……我见过!
虽然照片上的她笑容幸福,但我绝不会认错——
她就是几年前,本地新闻上报道的那起灭门惨案的女主人!
1702的受害者!
她的全家福……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1802的书柜里?!
难道……
一个可怕的想法攫住了我。
我冲出门,再次找到物业张主管,强行压着恐惧,问他:“三年前那起案子,死的真的是1702一家四口?你确定楼层没错?!”
张主管被我的样子吓到了,脸色发白:“当……当然确定!就是1702!当时现场……唉,别提多惨了……”
“那1802呢?我家!之前住的是谁?”
张主管愣了一下,翻了翻记录:“1802……那家人在案发前就突然搬走了,很急,东西都没收拾完。之后房子就一直空着,直到卖给你……我们当时还觉得奇怪呢,搬得那么匆忙……”
案发前就匆忙搬走了……
1702受害者的全家福在我家……
楼下的“女鬼”警告我“楼上那个”不是她……
一个冰冷的事实,如同拼图般,在我面前缓缓拼凑出令人绝望的真相——
三年前,那场灭门惨案,可能根本就不是发生在1702!
真正的案发现场,是我家,1802!
而那个一直在我“楼下”哭泣、敲打、最后向我发出警告的……
是死在我家的女主人的残魂!
她不是在骚扰我。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每一个住进这个真正凶宅的后来者。
她是在试图告诉我,那个一直潜伏在楼上——也就是我这个1802房间里的,占据了她死前居所的……
才是真正危险的东西!
我缓缓抬起头。
目光扫过这个我住了大半年的“家”。
熟悉的布艺沙发,角落里似乎总有一块洗不掉的暗色污渍。
墙壁上那幅我怎么也看不顺眼、却因为房东要求不能取下来的抽象画,画框边缘透着隐隐的暗红。
卧室衣柜的镜子,每次照都觉得里面的自己有点陌生……
还有,那个总是在冰箱门上,偶尔会露出诡异倒影的……
那个东西。
它一直在这里。
和我同吃同睡。
听着楼下它曾经杀害的受害者,日复一日地哭泣和警告。
它……是谁?
是那个杀了全家的男主人?
还是……随着凶宅一起滋生出来的……别的什么?
我不知道。
我也不需要知道了。
因为此刻,就在我身后。
我清晰地听到,卧室的方向。
传来了一声。
轻微的,仿佛指甲划过木质门板的……
刺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