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由远及近。客厅中,赵祎襎惨白的脸色稍稍带了一丝红晕。
自15岁那年办过笄礼后,对自己示好的文人学子如过江之鲫。
但这些人文采如何先不论,世人都知道赵家只有两个女儿,这些人中又有多少是冲着赵家这万贯家财而来的,赵祎襎就不得而知了。
别管当初自己父亲是出于何目的,与王洛书定下自己与那人的婚事。单论才华,那人造诣之深是自己平生仅见的。
当日一首《鹊桥仙》,意象之精美,立意之高远,境界之崇高,无不震撼到赵祎襎。
但她始终不能理解,能写出如此哲理深邃诗篇的才子,为何会干出窃书逃婚之事。
虽然妹妹之前从玉京传信,把那人的解释之词告知自己了,但有些话还是要当面说清楚的好。
只不过是赵小姐误会了,那人只是无耻的剽窃客而已。剽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千古绝唱~
今日来赵家的是四人,但是丁陌没让周启和张维山跟着进去见赵公博。毕竟一会要谈的话题都是很私密的。人多,张不开嘴。
“赵家主,别来无恙啊~”
丁陌只带了张锦进了客厅,拱手行礼,朗声向赵公博问好。脸上表情自然,没有一丝愧疚感。
“见过赵家主。”张锦也是一礼。
赵公博面色不渝,把大厅内所有家丁丫鬟支使出去,才敷衍地回了一句:
“丁公子,风采依旧啊~请坐吧。”
“哼~脸皮真厚。”赵祎宁揉着昨晚跪肿的膝盖,小声嘟囔着。
“听祎宁说,王老尚书已驾鹤西游而去了。呵呵,哪想到当年一别竟是永别,在下十分心痛啊。”
说是心痛,赵公博表情可一点儿悲伤的样子也没有。任谁的女儿被他人如此对待,能有好脸色?
自己那师父确实无耻、厚黑,满腹的才华也掩盖不了浑身的缺德冒烟儿。但那毕竟是自己师父,在别人面前,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个不字。
“赵家主说的是,既然他老人家已经仙去,那一些事,也随着他老人家一同揭过吧。”
赵公博怒极:“哈哈哈,丁公子说得好轻巧。我赵家就如此任人欺辱,我赵家女儿的名声便如此任人糟践?
你来我家三言两语的,这事就揭过去了?”
丁陌转身,对着赵祎襎拱手,身子一弯到底:
“既然知道我师父已仙逝,那祎宁姑娘定与赵姑娘提及在下实属身不由己。
当日之事,百般错误都在于我。此次前来,在下是真心来和赵姑娘道歉的。
不管姑娘原谅与否,在下都要当面给赵姑娘赔罪。”
“丁公子言重了。当日公子离去,你我之间便无任何关系了。这一礼,小女子生受不起。”
赵祎襎侧过身去,不受这一礼。
赵祎襎不肯原谅,在丁陌看来实属正常。当下这个朝代,若是秉性极端的姑娘受此大辱,寻了短见也并非不可能。
今日自己表达足够的歉意即可,当务之急并不是儿女情长。帮赵家渡过眼前的事才最重要,其他的事,徐徐图之吧。
想到此,丁陌不再纠结,起身对赵公博说道:
“赵家主,在下今日前来,除了对赵小姐表达歉意,还有一事相问,不知家主可否坦诚相待。”
赵公博也是干脆,直接说道:“紫金扇的事?还是皇室的事?”
直来直往最好,坦诚相见是丁陌目前最看到的。
“嗯,既然家主已经知道,那在下也不绕弯子了,在下想问的是赵家与淮南王的关系。”
丁陌双目微眯,直视赵公博双眼。
“与你何干?”
“……”说好的直来直往呢。
丁陌继续问道:“那赵家有没有帮王府做过犯忌讳的事?”
“你是何人?以何身份诘问于我?”赵公博声音冰冷,仍不配合。
张锦在一边儿听得憋屈,自己二人这一趟跑得筋疲力尽来救赵家,对方却如此对待,心中不禁怒火升腾。
“不知死活,你……”
话未说完,丁陌一把拉住张锦的手,摇摇头,轻声说道:“中了。”
张锦自是知道丁陌说的“中了”是什么意思,这才悻悻作罢。
丁陌进门第一眼便发现赵公博的异样。
面容僵硬,双目似有一层淡淡的白雾,浊气上浮,眼白如琉璃蒙尘,非常不自然。
而且刚才问话之时,丁陌紧盯赵公博,发现其虽然语气充满愤怒和不屑,但是眼神异常平静,甚至带有一丝事不关己的漠然。
这都太不正常了,已经可以确定赵公博是中招了。
丁陌心里稍微安定,赵公博中招,这事就有转机。只要破了这邪术,赵公博肯配合朝廷调过头来对付淮南王,那最起码命就保住了。
既然如此,那再问下去也是徒劳,得先破了这邪术才行。
自己倒是可以写一道符箓,只要烧净冲水让赵公博喝下便可破去。但这也太突兀了,自己若说赵公博中了邪术,看这几人不得笑掉大牙。
“赵姑娘,可否与你单独聊几句。”
“你这人好生不要脸,我阿姐都说与你没有关系了,你怎么还敢单独与我阿姐交谈。”
赵祎宁还在揉着膝盖。
丁陌也好生奇怪,怎么这赵祎宁怎么一直在揉膝盖,不禁多看了几眼。
“看什么看,不都是你害的。跪了祠堂,姐姐还罚我家禁足,你就是我家的……”
“祎宁!”赵祎襎喝止道。这可不是光彩的事,赵祎襎不欲让丁陌知晓昨日之事。
二人连日赶路,身上疲惫,昨日进了城找了间客栈就住下了。匆匆洗漱过后便一觉睡到第二日,昨日城中之事二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正当此时,外面一阵叫骂和嘈杂~
“你们不能进去!官爷~我家老爷与你们指挥使是熟识的,万不可如此~”
“滚开!再啰嗦连你一起拿了!本官便是奉了我们指挥使的命来拿人的!”
赵公博皱眉,起身走向门口:“何人喧哗!为何硬闯我府宅!”
来人是梧州卫指挥佥事马文忠,身后跟着一众兵卒。这马文忠与赵公博也是认识的,但也只是点头之交。
“呵呵,赵老爷你在正好。不怕告诉你,你家的事~发了!”
此话如晴天霹雳,震得赵祎襎头晕目眩,双耳轰鸣;赵祎宁俏脸煞白,再无半点血色。
“这么快就事发了嘛,看样今日便是我赵家的灭顶之日了。”
“话要说清楚,马将军,到底是何事?”
赵公博到底是有几分家主的气魄,声音还算沉稳。
马文忠冷笑道:“有赵家恶女当街抽打兵卒,事后报复杀人泄愤。这理由够不够?”
“一派胡言!”
“不可能!”
“死了?”
“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