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劈下,照亮她掌心未散的火纹。
雨还在下,谢陵舟扶着凤昭月回房。她的脚步慢了一拍,指尖在窗框上蹭了蹭,留下一道焦痕。他没说话,只是把披风裹紧了些。
进屋后,她坐到铜镜前,手指抚过眼睑。镜子里,右眼瞳色变了,像烧化的金箔混进血里。她眨了眨眼,那颜色没退。
谢陵舟从背后解下剑,放在桌上。剑柄沾了雨水,也沾了昨夜火药的灰。
“你脸色不对。”他说。
“没事。”她抬手想拢发,手腕一抖,一缕青烟从指缝冒出来。
他抓住她手腕,翻过来一看——掌心火纹边缘泛黑,顺着经脉往上爬了一寸。
“这不是第一次了。”他声音压低,“昨晚焚箱时就有征兆。”
她抽回手,“用了能力总得有点代价,我不疼。”
“药王谷的人已经在路上。”他转身走向门口。
“你叫他们来的?”
“我问你有没有事,你说没有。可你的脉象乱了三日,自己不知道?”
她没再拦。
半个时辰后,长老到了。白须老者搭上她手腕,银针刚探进袖口,就熔成一滴铁珠落进茶碗。
长老往后退了两步。
“这是什么?”谢陵舟问。
“祭纹复苏。”长老盯着凤昭月的眼睛,“上古时候,有人以命换天火。这火纹不是天赋,是诅咒。每用一次,削一年阳寿。等到双眼全变金红那天,就是大限。”
屋里静下来。
凤昭月笑了声,“那我不用不就行了?”
“晚了。”长老摇头,“火纹已入血脉,它会自己烧起来。你不控它,它就反噬你。”
说完,他收针走人。
门关上那一刻,谢陵舟一拳砸向墙边花架。瓷瓶碎地,残水浸湿地毯。
“还有别的办法。”他说,“一定有。”
她看着他,“就算有,我们也没时间找。裴仲不会停,北狄也不会。现在能挡他们的,只有这个。”她摊开掌心,火纹跳动,“既然早晚要烧完这条命,不如烧得有用点。”
他盯着她,一句话没说。
夜深了。
她躺在床帐里,闭着眼。外头风声渐紧。
子时三刻,屋顶瓦片轻响。
谢陵舟翻身坐起,手按剑柄。还没起身,一只手按住他肩。
“别动。”凤昭月睁眼,“让他们进来。”
他皱眉,“你感觉到了?”
“八个人,分两路。七个走院墙,一个从密道来。”她掀被下地,赤脚踩在地板上,“上次云娘留的密道图纸,你忘了?”
“你要做什么?”
她走到庭院中央,抬头看天。
第一支弩箭破窗而入时,她抬手,掌心火纹炸开。
火焰贴地蔓延,像红蛇钻进每一条砖缝。院中槐树瞬间起火,枝干噼啪作响。七名黑衣人刚翻墙就被卷进火圈,惨叫都没发出就倒下了。
地底通道口炸开,第八个死士跃出,刀锋直取她咽喉。
她不动。
火纹从掌心冲上手臂,在空中划出半圆。
轰!
烈焰腾空,形成一道火墙。那人连人带刀烧成炭块,扑通倒地。
整个院子成了火狱。
谢陵舟冲出去时,火势正旺。他穿过烈焰,找到她站在中心,右眼金红如燃,长发在热浪中飞舞。
“够了!”他吼。
她转头看他,嘴角扬起。
“你说过,若子时不归,烧了皇宫。”她一步步走向他,“可这里是我们的家。”
他伸手拉她,“火控不住了!”
她没退,反而往前一步,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他们想分开我们。”她在火光中笑,“可你看,现在谁还敢靠近?”
火焰映在他脸上,一明一暗。
“你不要命了?”
“我要。”她仰头,“但我要你活着。你要争皇位,要清朝堂,要护百姓。这些事,我都能帮你。只要我还站得起来。”
她抬手摸他脸,“所以别拦我。这样,就没人能分开我们了。”
话音落,火势骤收。
火焰退得干净,只留下焦土和冒着青烟的断木。八具尸体蜷缩在各处,全是黑灰。
她膝盖一软,被他抱住。
“我没事。”她靠在他肩上喘气,“就是有点累。”
他抱她进屋,放在床上。她手垂下来,指尖还在冒烟。他拿湿布擦她额头,发现她左胸口衣服下透出一丝黑线,正慢慢往心口爬。
他没惊动她。
她睡着前说了句:“明天……我会去看那些中蛊的士兵。”
“你先养好自己。”
“来不及了。”她闭眼,“他们等不起。”
他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苍雪剑横在膝上,剑身映着窗外残火。
天快亮了。
她呼吸渐渐平稳,右手忽然抽了一下。
掌心火纹又亮了,比之前更烫。
他低头看她脸。右眼金红色没退,睫毛颤了颤,像是梦见了什么。
他伸手盖住她手掌,把火纹压下去。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守夜的侍卫换岗。
他没动,一直坐着。
屋角香炉里的安神香没点。他怕药味盖不住血腥气。
她睡得很浅,梦里哼了一声。
他俯身听清楚了。
她说:“谢陵舟,别丢下我。”
他握住她的手更紧。
“不会。”他说,“你要烧,我也陪你烧到底。”
外头最后一片火星熄灭。
晨光照进窗缝,落在她发间一点焦痕上。
她左手悄悄压住心口,那里黑气又深了一分。
他看见了,没揭穿。
他知道她醒了,只是不想睁眼。
他也闭上眼,靠着床柱假寐。
两人手交叠放在被子外,掌心相贴。
火纹在她皮肤下跳动,像心跳。
他的手背青筋突起,指甲掐进了肉里。
阳光铺满地面时,她终于开口。
“我想试试看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