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磁器口还浸在朦胧的雾气里,青石板路上的露水折射着初升朝阳的微光,花椒与芝麻的香气混着嘉陵江的潮气在街巷间弥漫。吴梦琪踩着湿漉漉的石板路走向周记酸辣粉摊,帆布包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屏幕在晨雾中亮得刺眼 —— 抖音的消息提示像潮水般涌来,“山城老味道” 账号的头像上顶着个鲜红的 “99+”。
“怎么回事?” 她疑惑地划开屏幕,心脏猛地一跳。凌晨发布的周叔捶粉视频点赞数赫然破万,评论区里 “求地址”“看着就流口水” 的留言刷得飞快,私信箱里塞满了询问购买方式的消息。更让她惊喜的是,线上店铺的订单提示音此起彼伏,像一串急促的鼓点敲在心头。
“周叔!周叔!我们的视频火了!” 吴梦琪一路小跑冲向摊位,帆布鞋踩在积水的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周叔正蹲在老坛前检查辣椒,听见喊声直起腰,蓝布褂子的袖口沾着几点红油:“啥火了?灶火吗?我刚点着。”
“是咱们的抖音视频!点赞破万了!” 吴梦琪把手机举到他面前,屏幕上滚动的订单提示看得周叔眼睛都直了。“你看,订单!两小时不到,酸辣粉就卖了 237 单!” 这个数字远超平时日均 80 单的量,周叔手里的木勺 “哐当” 一声掉进老坛,溅起的辣椒水溅了他一脸。
“237 单?” 周叔用袖子擦着脸,语气里满是不敢相信,“这…… 这比我三天卖的还多!” 他快步走到摊位后的操作台,看着堆积如山的订单小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喊:“老婆子!快把你儿媳叫来帮忙!今天要打硬仗了!”
陈婆婆的凉糕摊也传来好消息,老人举着手机颤巍巍地跑过来,银镯子叮当作响:“妹儿,我的凉糕也卖了 86 单!好多人备注要‘井水镇的那种’!” 刘叔的麻花摊前同样订单激增,他乐得合不拢嘴,却对着成沓的订单发愁:“这可咋整?我一个人包不过来啊!”
吴梦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迅速在脑海里梳理流程:“周叔,您负责煮粉和真空包装;周婶(周叔的儿媳)专门打包贴标签;陈婆婆和刘叔集中处理各自的订单,我去协调取货点和冷链车!” 她从帆布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应急方案,上面用红笔标好了每个人的分工。
八点整,线上店铺正式开售的提示音刚响,订单就像雪片般飞来。周叔的操作台前很快堆起小山似的真空袋,透明的袋子里装着红白相间的酸辣粉,在阳光下像一串串诱人的玛瑙。周婶系着围裙站在包装台前,手里的标签贴得飞快,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操作台的红油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酸辣粉加麻加辣,备注要多放豌豆!”
“这个订单要签名送花生,别忘了放小袋子!”
“凉糕要现做的,陈婆婆那边准备好了吗?”
吴梦琪像个旋转的陀螺,一会儿跑到周叔身边确认订单细节,一会儿帮周婶整理混乱的包装材料,一会儿又要回复手机里不停弹出的催单消息。她的帆布鞋在摊位前的狭小空间里来回穿梭,帆布包上的 “山城老味道” 字样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
“还有 10 单没发!长江索道取货点催了!” 手机里传来冷链司机的语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吴梦琪连忙抓起刚打包好的十几份酸辣粉往外跑,塑料提手勒得手指生疼:“马上就来!路上有点堵!”
磁器口的游客渐渐多了起来,看到周记酸辣粉摊前热火朝天的景象都好奇地围过来。“老板,你们家是不是抖音上很火的那家?”“我们要两份酸辣粉,跟视频里一样的!” 周叔一边应付线下客人,一边要赶线上订单,忙得满头大汗,煮粉的汤都溢出来好几次。
周婶的打包速度明显跟不上订单增长的节奏,真空袋在操作台上堆得乱七八糟,有些袋子没封紧,红油顺着缝隙滴在地上,形成一道蜿蜒的红痕。“妈,这个订单地址写的是解放碑,是不是该送索道取货点?” 她举着订单小票喊,声音里带着哭腔。
“先送索道!游客急着赶路!” 吴梦琪刚从取货点回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脸上,“我已经跟陈婆婆说了,让她先帮你贴标签,你专心打包!” 她抓起一卷胶带帮忙封口,手指被滚烫的真空机烫得通红也顾不上揉。
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操作台角落的纸箱里,三袋已经打包好的酸辣粉静静地躺着。由于刚才堆放时过于匆忙,这三袋粉被压在最底层,包装袋里的调料包在挤压下脱离了原来的位置,滑到了箱底的缝隙里,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异样。
“还有多少单没发?” 吴梦琪对着订单表核对手头的包裹,声音因为长时间喊话有些沙哑。周婶数了数堆积的订单:“还有 27 单!冷链车十分钟后就到!” 吴梦琪看了眼时间,抓起最后一批打包好的酸辣粉就往取货点跑,帆布包在身后颠得厉害,里面的手机还在不停弹出催单提示。
长江索道下站的取货点同样一片忙碌。岗亭里的保温箱很快被塞满,红色的放热食,蓝色的放凉品,层层叠叠码得整整齐齐。吴梦琪指挥着冷链司机卸货,一边还要核对游客的取货信息,额角的汗珠滴在登记表上,晕开了 “周叔酸辣粉” 几个字。
“我的订单怎么还没到?都等半小时了!” 一位游客带着怒气找上门,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催单记录。吴梦琪连忙道歉,一边安抚游客一边联系周叔确认情况,挂了电话又要回复线上的投诉消息,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快不够用了。
回到摊位时,她发现周叔正和一位中年妇女争执。“我说了不要香菜!你们怎么还放?” 妇女举着打开的酸辣粉质问,语气激动。周叔涨红了脸辩解:“订单上没写啊!我这老花镜也看不清……” 吴梦琪赶紧上前打圆场,给游客重新换了一份,又叮嘱周婶在订单上重点标注忌口信息。
中午时分,爆单的惊喜渐渐被持续的忙碌冲淡,疲惫像潮水般涌来。周叔的手被滚烫的粉汤烫出好几个水泡,却只是用凉水冲了冲继续煮粉;周婶的手指被胶带粘得过敏发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陈婆婆年纪大了,长时间低头贴标签让她头晕眼花,扶着竹桌才能站稳。
吴梦琪强撑着给大家买来了午饭,自己却没胃口吃。她蹲在摊位角落的纸箱旁清点库存,手指划过一个个真空袋,心里盘算着下午的补货计划。阳光透过树叶落在纸箱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她检查得格外仔细,却偏偏漏掉了箱底那三袋被压得变了形的酸辣粉 —— 它们被后来的包裹层层覆盖,像三个沉默的隐患。
“歇会儿吧妹儿,看你累的。” 周叔端来一碗豌豆汤,硬塞到她手里,“你比我家那小子还能拼,这单要是成了,叔请你吃最好的火锅。” 吴梦琪接过汤碗,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看着眼前忙碌的身影和堆积如山的包裹,疲惫中涌起一股成就感。
下午两点,订单量终于有所回落。吴梦琪瘫坐在竹凳上,掏出手机统计数据:周叔的酸辣粉最终卖出 312 单,陈婆婆的凉糕 156 单,刘叔的麻花 208 单,总销售额突破了两万块。这个数字让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周婶激动地抱着周叔哭了,说这下儿子的装修款有指望了。
吴梦琪笑着擦掉眼角的泪花,开始安排下午的收尾工作。她让周叔和刘叔先去补货,自己则和周婶、陈婆婆一起整理摊位,准备迎接傍晚可能出现的二次订单高峰。夕阳的金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给忙碌的身影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谁也没有想到,三个被遗忘在箱底的调料包,正悄悄酝酿着一场小小的风波。
收摊前,吴梦琪最后检查了一遍操作台,确认所有订单都已发出。她看着空荡荡的纸箱,满意地笑了笑,完全没注意到箱底缝隙里露出的小半截调料包包装袋。晚风带着嘉陵江的潮气吹来,摊位前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在青石板路上流淌,映照着大家疲惫却兴奋的脸庞。
“今天真是…… 跟打仗一样。” 周叔瘫坐在竹凳上,蓝布褂子湿透了贴在背上,“这辈子没卖过这么多粉,胳膊都快断了。” 陈婆婆揉着酸痛的肩膀,却笑得合不拢嘴:“累是累点,可心里舒坦!我那凉糕能让这么多人尝到,值了!”
吴梦琪看着手机里 “山城老味道” 账号不断上涨的粉丝数,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知道,今天的爆单只是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等着他们,但只要像今天这样齐心协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她收拾好帆布包,里面的订单表上记录着今天的辉煌战绩,却还没有写下那个即将到来的小小意外。
夜色渐浓,磁器口的灯火璀璨如星河。吴梦琪背着帆布包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轻快而坚定。她回头望了一眼周记酸辣粉摊的方向,那里还亮着一盏灯,周叔和家人正在收拾摊位,欢声笑语顺着晚风飘过来,带着酸辣粉的香气和成功的喜悦。她完全没有意识到,三袋漏了调料包的酸辣粉,已经踏上了通往游客手中的路途,即将在平静的夜色里投下一颗小小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