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岭的夏来得热烈,几场夏雨过后,院角的栀子树终于缀满了花苞,淡绿的花萼裹着雪白的花瓣,风一吹,细碎的香气便漫了整个村子。苏晚晨起摘菜时,指尖不经意触到一朵半开的栀子,软乎乎的花瓣沾着露水,凉得沁人心脾。
“早饭煮了绿豆粥,还热着。”陆时衍从库房出来,手里抱着一摞刚打印好的记忆馆展品标签,“昨天张明来电话,说周末就能完工,让我们今天去核对最后一批展品,下周就能正式开放了。”
苏晚擦了擦手上的露水,接过标签看了看——上面印着展品名称和背后的故事,有守义公的旧蓑衣,也有玉秀婆的绣线盒。她指尖划过“1982年,玉秀婆为村里孩子绣制的第一块菊纹暖手巾”这行字,忽然想起李婆婆说过,当年玉秀婆熬了三个通宵,才赶在霜降前给每个孩子都绣了块暖手巾。
两人刚吃过早饭,院外就传来阿砚的脚步声,他背着药箱,手里还提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新鲜的薄荷和艾草:“晚姐,时衍哥,我刚去后山采了些草药,给记忆馆的医疗角添点新的。对了,画先生让我带话,说他的《梅岭全景图》画好了,让你们去看看合不合适挂在大厅。”
三人往画先生家走,路上满是栀子花香。张婶的饭庄已经忙开了,几个穿着蓝布衫的师傅正往门口搬桌椅,张婶站在台阶上指挥:“把桌子往栀子树底下挪挪,游客坐着吃饭能闻着香味。”见了苏晚他们,她又笑着喊:“晚丫头,周末记忆馆开放,我准备做百份栀香糕当伴手礼,到时候你们帮着分分!”
画先生的院里种着两株高大的栀子树,此刻正开得繁盛,雪白的花朵压弯了枝桠,落在画案上。画先生正拿着毛笔细细勾勒,桌上的《梅岭全景图》铺得满当当——从村口的老槐树到后山的野菊坡,从张婶的饭庄到苏晚的小院,每一处都画得清晰,连栀子树上的花苞都透着灵气。
“你们看,这处老槐树旁我留了块空白,到时候可以刻上‘梅岭记忆馆’的牌子,正好对着门口。”画先生指着画里的位置,眼里满是期待,“等开放那天,我再在旁边题几句诗,也算给记忆馆添点文气。”
苏晚凑近看,发现画里还藏着不少小细节:三叔公在老槐树下给孩子讲故事,李婆婆坐在廊下绣花,阿砚背着药箱走在田埂上。她忍不住笑:“画先生,您把大家都画进去了,这样游客一看就知道梅岭有多热闹。”
正说着,张明的汽车停在了院外,他手里拿着个红色的绸布包裹,身后跟着两个工作人员,手里提着展架:“我们来送记忆馆的牌子,还有最后一批展架,今天就能把展品都摆好。”他打开绸布,露出一块黑底金字的木牌,“梅岭记忆馆”五个字苍劲有力,边缘还刻着栀子花纹。
众人一起去记忆馆,此时施工队已经在收拾工具,屋顶的瓦片铺得整齐,木窗上雕着的菊纹还透着新鲜的木香。三叔公正指挥着村民搬展柜,见他们来了,立刻迎上来:“牌子来了?快挂上看看,我昨天特意把门口的灯笼都擦干净了。”
大家分工合作,陆时衍和张明踩着梯子挂木牌,苏晚和阿砚整理展品,画先生则在大厅墙上钉钉子,准备挂《梅岭全景图》。李婆婆也来了,手里抱着个木盒,里面装着玉秀婆当年用过的绣绷和丝线:“这绣绷是秀丫头的嫁妆,当年她就是用这个绣出第一块栀子纹帕子,放在记忆馆里,也让孩子们知道她的手艺。”
苏晚小心地接过绣绷,放在最显眼的展柜里,又贴上标签:“1975年,玉秀婆的陪嫁绣绷,曾绣制百余块花纹帕子赠予村民。”李婆婆看着标签,眼里泛着光:“秀丫头要是知道,肯定高兴。”
中午,张婶送来午饭,有刚炖好的冬瓜排骨汤,还有炒得翠绿的空心菜。大家坐在记忆馆的门槛上吃饭,风里飘着栀子香,远处传来游客的笑声。张明喝了口汤,说:“我已经在网上发了开放通知,还联系了几家旅游公司,周末会有第一批游客来,大概三十多人,到时候需要麻烦大家当讲解员,给游客讲讲展品背后的故事。”
“我来!”阿砚立刻举手,“我知道好多草药的故事,能给游客讲医疗角的展品。”李婆婆也点头:“我给大家讲秀丫头的绣品,还有当年村里的事。”三叔公放下碗,说:“我给游客讲老槐树和守义公的故事,还有梅岭这些年的变化。”
饭后,大家继续整理展品。苏晚在整理老照片时,发现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守义公穿着蓑衣,正弯腰给栀子树浇水,玉秀婆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个花锄,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她想起三叔公说过,这棵栀子树是守义公和玉秀婆一起种的,如今已经长得比房还高。
夕阳西下时,展品终于都摆好了。记忆馆分了四个展区:“岁月印记”里放着老农具和旧照片,“巧手匠心”里是玉秀婆和李婆婆的绣品,“草木情深”是阿砚整理的草药和药方,“四季梅岭”则挂着画先生的四季图。大厅中央挂着《梅岭全景图》,门口的木牌在夕阳下泛着金光。
“明天再打扫一遍,周末就能开放了。”陆时衍看着整齐的展厅,心里满是欢喜。苏晚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我们要不要在门口摆个桌子,放些晒干的栀子花,让游客可以带走一点梅岭的香味?”大家都觉得好,阿砚立刻说:“我明天去后山采些,再找个竹篮装着。”
接下来的两天,村民们都在为记忆馆开放做准备。张婶蒸了百份栀香糕,用油纸包好,上面还印着小栀子图案;李婆婆绣了二十块菊纹帕子,准备送给第一批游客;画先生写了几十张书签,上面题着梅岭的诗句;三叔公则在门口挂了红灯笼,还在老槐树下拉了彩绳,系上了村民们写的心愿卡。
开放当天,天刚亮,苏晚就被院外的热闹声吵醒。她推开窗,见不少村民已经在记忆馆门口忙碌,阿砚正往竹篮里装晒干的栀子花,张婶的徒弟们在搬栀香糕,画先生则在给书签盖章。
“晚姐,快下来!”林晓的声音从院外传来,苏晚探头去看,见林晓和陈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人,“我们带了朋友来,还带了些文创产品的样品,正好今天可以试卖!”
林晓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印有老槐树和栀子花的明信片,还有绣着菊纹的钥匙扣,陈默则拿出几个笔记本,封面是他设计的梅岭风景图:“这些都是我们赶制的样品,今天免费送给游客,听听大家的意见,以后再批量做。”
九点整,张明剪彩宣布记忆馆正式开放。游客们涌了进来,首先被大厅的《梅岭全景图》吸引,纷纷拿出手机拍照。三叔公站在老槐树的照片旁,开始给游客讲故事:“这棵老槐树有五十年了,当年守义公为了给村里挡风沙,特意种下的,冬天的时候,我们还在树下搭雪棚煮茶……”
李婆婆则在“巧手匠心”展区,拿着玉秀婆的绣绷,给游客讲当年的事:“秀丫头手巧,绣的栀子像真的一样,当年村里的姑娘都跟着她学,她从不藏私,把手艺都教给了我们……”游客们听得认真,还有人拿出笔记本记录,说要把故事讲给家里的孩子听。
阿砚在“草木情深”展区忙得不可开交,他拿着一株晒干的蒲公英,给游客讲解:“这是梅岭的蒲公英,夏天泡茶能清热,我们小时候上火了,阿娘就会泡给我们喝……”有个小朋友好奇地问:“哥哥,这个能吃吗?”阿砚笑着说:“可以凉拌,但要洗干净,不过今天我们准备了蒲公英茶,等会儿可以尝尝。”
苏晚和陆时衍则在“岁月印记”展区,给游客讲老照片背后的故事。有个中年游客看着守义公浇水的照片,眼眶红了:“我小时候也跟着爷爷种过树,看到这张照片,想起爷爷了。”苏晚递过一杯菊花茶,轻声说:“梅岭的故事,也是很多人的故事,希望这里能让你想起温暖的事。”
中午,张婶的饭庄坐满了人,游客们都在吃“梅岭套餐”——栀香糕、冬瓜排骨汤、炒青菜,还有冰镇的菊花茶。林晓和陈默忙着给游客送文创样品,不少游客拿到明信片后,立刻在上面写下心愿,挂在了老槐树下的彩绳上。
下午,画先生在记忆馆的院子里办了个小型画展,展出了他这些年画的梅岭风景。有个学画画的游客看了,激动地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有生活气息的画,下次我要带着画板来梅岭,住上几天,好好画画这里的风景。”
夕阳西下时,游客们陆续离开,不少人手里拿着栀香糕和晒干的栀子花,还有人在门口的留言本上写下祝福:“梅岭是个温暖的地方,下次还来”“记忆馆的故事很感人,会推荐给朋友”。
张明看着留言本,笑着说:“今天太成功了,旅游公司说下周还要带团来,以后梅岭肯定会越来越热闹。”三叔公也点头:“守义公和玉秀婆要是知道,肯定会高兴,他们当年就希望梅岭能越来越好。”
晚上,村民们聚在张婶的饭庄里,吃着庆功宴。桌上摆满了菜,有刚炖好的鸡汤,有红烧鱼,还有张婶特意做的栀子蜜饯。画先生拿出酒壶,给大家倒上米酒:“今天高兴,我们喝一杯,祝梅岭越来越好!”
大家举杯,米酒的清香混着栀子香,在屋里散开。阿砚喝了口米酒,说:“今天有个游客问我,梅岭有没有草药体验课,我觉得可以开一个,教游客认草药、做草药茶,肯定受欢迎。”张婶立刻应下来:“我可以在饭庄里设个体验区,教游客做栀香糕,让他们自己动手,更有意义。”
林晓也说:“我回去后会把今天拍的照片和视频发到网上,再写篇游记,让更多人知道梅岭记忆馆。陈默还设计了梅岭的文创网店,以后游客不能来的时候,也能买到这里的特产。”
苏晚看着大家热闹的样子,心里满是安宁。她想起去年冬天的初雪,想起春天的竹笋,想起夏天满院的栀子香——梅岭的每一个季节,都充满了温暖的故事。而这些故事,会随着记忆馆的开放,传到更远的地方,让更多人知道这个充满爱的小山村。
夜深了,大家渐渐散去。苏晚和陆时衍走在回家的路上,月光洒在栀子树上,雪白的花朵泛着银光,香气满径。陆时衍牵着苏晚的手,轻声说:“以后会有更多人来梅岭,我们要把这里的温暖一直守下去。”
苏晚点头,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忽然觉得,梅岭就像这颗颗星星,虽然微小,却散发着温暖的光。而她和村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守光的人,会让这束光,永远照亮梅岭的路,也照亮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的心房。
走回小院,苏晚摘下一朵盛开的栀子,放在窗台。夜风拂过,花香漫进屋里,像是在诉说着梅岭未完的故事。